栓馬道,惡風陣陣,深邃幽暗的煞氣同地上的流淌的妖血匯聚,化成一閃即逝的血煞,在空中炸開。
自今年開始,東密方向來的妖物數量便越來越多,更是有不少煉氣中期的。
此地駐守的弟子大多是胎息中后期修為,如今雖然有三四個突破煉氣一重的,但也不堪大用。
于是許玄便請來了梁雍,這位梁護法原本的消遣就是去杜望城鬼混,如今卻找到新樂子,操練起了栓馬道駐守的門人。
此地已經建起一營,喚作守青】。
這名字是許玄敲定的,劉霄聞安排門人,營中一共三十六名弟子,都配備候火堂煉制的制式法器。
一柄法劍,一件法衣,都是胎息法器,攻守兼備。
法劍是胎息上品,由候火堂眾人合計,以赤血石為基礎,混合血火精鐵,一爐煉制,其上共篆刻兩道胎息小陣。
增添法劍銳氣的小青鋒陣】,噴吐火焰、點燃法力的聚火陣】。聚火陣是當年王棲云為劉霄聞煉制祈火令】時用到的,如今又派上用場。
至于法衣,則是按照那《云裳華儀錄中記載,煉制出的云中鶴】法衣,胎息中品,有化邪守心,不沾血穢的妙用。
候火堂對于煉制這些制式法器已經非常熟悉,幾人分工,當天就可煉出好幾件來,效率飛快。
守青營的門人還都配有兩道符箓,都是胎息品級,是那祈善化業符法】中的,由樊青竹和許法言煉制,門中分發下來。
陣法邊緣,一疤臉漢子握著獸首金環大刀,獰笑著沖入妖邪之中,肆無忌憚地沖殺,刀光瑩白,黑灰之火不斷炸響,震得山石滾落,煙塵四散。
無數殘肢獸軀沖天,梁雍殺得興起,來來回回將這妖物群鑿穿,原本象牙般潔白的刀身已經變為血色,震顫不止。
對付這些妖物,根本不需要九火浮屠塔,憑他煉氣九重的修為,借著法刀,都不用什么法術,這些妖物根本不是他對手。
“前輩,還請回陣。”
柳行芳立身于關卡邊,看著如入無人之境的梁雍,心中激蕩,恨不得立刻拔劍,一道上去殺妖,但顧及陣線,還是喊回這位護法。
黑灰之火暴起,硝硫氣息彌散,不知這位梁護法使了什么法術,頃刻就將此地妖物席卷大半。
梁雍御風歸來,身上沾染不少血穢,臉上疤痕猙獰,笑道:
“這些妖邪都是架子,手段低劣,何不直接殺到東邊,將驅使之人抓出,直接打殺。”
柳行芳也猜測過如今局勢,師父不一舉除掉黑風谷,想來是有什么考量,便笑道:
“必有這一天,到時可就要仰仗前輩出力,想來對護法而言,應是摧枯拉朽,不費力氣。”
梁雍聞言,很是受用,笑道:
“你小子,倒是會說話,跟你一道來的是個悶葫蘆,憋不出幾句來。”
提及許法言,柳行芳心情復雜,但還是幫著說了幾句好話,低低道:
“法言師弟身世不好,性子有些孤僻,還望前輩諒解。”
梁雍揮手,顯然不在意此事,而是湊了過來,笑道:
“你修的是「震雷」,和許掌門一樣?”
“正是。”
柳行芳沉聲回道,不知這位供奉問此事作甚。
梁雍稍稍瞇眼,打量起柳行芳背著的銀白法劍,沉聲道:
“聽說「震雷」一道的修士,多用鼎器,不像你和許玄這般使劍。”
“這是為何,還望護法解惑?”
柳行芳神色恭謹,對方畢竟是自北方過來的,見識多廣,這幾日柳行芳跟著梁雍,可學到不少東西。
梁雍不言,只是嘿笑起來,眉眼一挑。
柳行芳立刻會意,笑道:
“下次去梅齋喝酒的開銷,都由我出就是。”
“你小子果然上道,我沒看錯你。”
梁雍以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柳行芳的肩,低聲說道:
“我在北邊生活過,可聽說北海多有「震雷」一道的修士,都喜歡鑄鼎,說是效法上位的大人,自有神妙在。”
“若是修劍,我看這五雷中,當以「神雷」最為合適,我就見過一位修成劍氣的「神雷」筑基,那威勢,嘿嘿”
柳行芳聽師父談過其他雷道,更別論門中還有一門霄雷功法可參詳,只是這「神雷」他卻不甚了解。
“「神雷」這一道,有何特殊的,怎就適合修劍了?前輩見識多廣,可否詳談?”
梁雍見對方感興趣,頗會接話,此刻談興正濃,便繼續說道:
“「神雷」其性若金,動如刀兵,是諸雷極速,出則無收,以殺力見長,正合劍道。”
“「震雷」又是另外一回事,出于陰陽相薄,五雷之中,最尊最古,修行此道,以道行聞名。”柳行芳受教,心中感嘆,眼前這位梁護法還真是見識多廣,看來讀過不少道藏,恐怕不是尋常人。
兩人又談了少時,這位梁護法便離去了,準備繼續去操練守青營的門人,不遠處頓時傳來叫苦之聲。
柳行芳一人立身于關卡邊,看著腳下的妖邪殘骸,空氣中傳來刺鼻的血腥和硝硫氣息,他只覺背后法劍震顫,如若有靈。
‘明年開春,就要前往試劍了,如今也該加快修行,早些突破煉氣二重。’
思及修行一事,他便不由得想到了許法言,這位師弟如今已經一重圓滿,即將突破二重了。
柳行芳自然明白,到了煉氣一境,靈根長短影響可就大了,往往是一步慢,步步慢。
他初時也曾郁悶過,但后來還是想通,也就釋然。
‘柳行芳所求,不過劍道,至于境界,能成仙基即可,修行快慢,對的起師門栽培就是。’
當下回營,不再思慮這些事情。
——
劉凡青是營中外門弟子里,少有突破煉氣的。
算上他,這三十六人之中,也就一共出了三位煉氣,其中以他年紀最小,但也快四十了。
這些年駐扎在栓馬道,他可是攢下不少道功】在赤云令中,終于前往藏經閣,種下禁制,立下天誓,堪堪換來一本三品功法的煉氣篇章。
門中藏經閣,如今可是有不少功法,他仔細挑選,最終選定了「霄雷」一道的。
《落雨行靈訣,這功法如今門中還無人修行,他便想著搶個先機。
三品雖然也不是什么罕見貨色,就是散修有機緣的,也能得來,但對他而言,這功法已是彌足珍貴。
其他幾位同門,都是上了年紀的,修為增長無望,只以攢下的道功】換了法器、資糧之類,還用的是門中二品的功法煉氣。
‘我是要突破煉氣六重的,怎么能同這些見識短淺的一般。’
劉凡青常常這樣安慰自己,委實是幾位同門得的好處,都是當下可見、實打實的。
他修這「霄雷」功法,如今也沒覺得有什么神妙的,就是行些布雨的法術方便些,勉強驅起幾道雷光,頃刻就散,和柳行芳那紫雷完全不是一回事。
‘早知道選那「丁火」一道的,還是火德厲害。’
至于《渡火不越訣和《震耀問靈法,這兩門功法最為珍貴,所需道功極多,還要考驗天賦、心性才能授予,不是他能奢望的。
‘狗屁「霄雷」,布雨不如「癸水」,鼓雷不如「震雷」,這道統都是哪些窩囊廢在修?’
他氣的牙癢癢,一不留神,將自己也給罵了。
“凡青師兄?”
一道幽冷的聲音響起,劉凡青如應激一般轉身,見到為瘦削的黃瞳男子,忙賠笑道:
“原來是法言真傳,不知有何事?”
當年的禍事蹊蹺,他自己也琢磨出不對勁來,越來越覺得眼前這位許法言,是個手段狠辣,心性涼薄的。
偏偏這人心機還深,把自己耍的團團轉,如今劉凡青已經不敢去同劉霄聞作對了,更不敢聯合外門弟子,眼前這許法言跟鬼似得,總是來敲打下自己。
劉凡青已經琢磨起怎么脫身了,不想眼前這位法言真傳只是冷冷道:
“該師兄去關卡值守了,我特來提醒一聲。”
劉凡青見對方不是來尋自己事的,訕笑幾聲,忙不迭跑路了,不敢在此多待。
許法言注視著對方離去,黃眸微動,神情如常。
周圍的弟子見了他,都有些畏懼,匆匆喊了一句法言真傳,便立刻避瘟似的離開。
這些日子,可是有不少人在他手上吃過苦頭,若說這些弟子最怕是梁雍,第二怕的便是他了。
‘祈善化業符法】雖然是四品符法,頗為高深,但畢竟是「福炁」一道的,不以殺力見長。’
他自許玄那處觀摩過那道「艮土」的筑基寶符,只覺神妙非凡,和自己的功法十分相配。
‘聽師父說,這符和段家有關系?’
許法言的心思迅速轉動起來,黃瞳明亮,狹眉陰鶩,望向大景原的方向。
‘段家,段成思,還有那出生伴著異象的段平度。’
他稍稍皺眉,都不是好相與的,恐怕等到自己筑基,才能謀劃這事。
‘是你們先招惹師父的。’
許法言心中微動,嘴角少見地流露出些笑意,轉身向著營內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