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寒潭映月,熱泉蒸云。
冰火兩儀眼的霧氣在星光下交織升騰,涇渭分明卻又渾然一體。
白衫劍客踏月而來,足尖點碎一池星河。
李謫仙飄然落于泉眼中央。
他念頭通達,眸光如電,攝人心魄。
青蓮劍感應到主人劍心通明,發出一聲清越長吟。
劍在手,李謫仙身形微動。
劍身從火泉滌蕩到寒泉,泉水漾開圈圈漣漪。
“冰鑄成刃,火淬為鋒,剛柔相濟得見劍道真章。“
呼呼——
呼呼——
風聲驟起,似在應和。
三尺六寸青鋒,質地清冽如玉。
劍脊自中而分,一側赤紅如同熔巖奔涌,一側冰藍像是極地寒芒。
“陽者為熾,劍出如大日臨塵!”
李謫仙手腕輕抖,劍鋒赤焰轟然暴漲。
每一劍斬出,皆挾流星墜地之勢,灼浪所過之處空氣扭曲如透明蛇蟒。
“陰者為霜,劍收若永夜封疆!”
李謫仙劍勢陡轉,湛藍寒芒驟凝于鋒。
劍氣所掠,霜紋如蛛網般蔓延,草木瞬息晶霜化,風過即碎成齏粉。
轟隆——!!!
冰火雙色劍氣交織沖霄,悍然撕碎夜幕。
李謫仙縱身躍起。
待他落地時,周身十丈內,左半泥土焦黑龜裂,右半卻凝出寸厚冰凌。
仿佛以他為中心,出現了一幅太極兩儀圖。
劍鋒輕震,劍身冰火異象斂去,恢復了清冷的玉石色澤。
李謫仙并指撫過劍脊上新生的陰陽魚紋,琢磨半晌,輕笑道:
“青蓮劍歌第二式,名為……”
“兩儀。”
“這一式兩儀,分為熾之劍與霜之劍。”
“劍有三境:下劍斬人,中劍斬己,上劍斬夜。”
“如果說……”
“青蓮劍歌第一式——搖光,是我盜來的一縷星輝,劍鋒所指,既取人命,也盜天光。”
“那這青蓮劍歌第二式——兩儀,便是我截下的一線陰陽,既要斷生死,也要窺造化。”
“呼……”
李謫仙長舒胸中濁氣,仰頭痛飲一大口酒。
“痛快痛快!”
“青蓮劍歌第二式,成矣!”
“我李謫仙終于出關了!
次日。
天光微熹。
李謫仙返回小院。
遠遠地就看到一道纖弱身影,拎著大包小裹,靜靜站在門前。
這人正是葉泠泠。
李謫仙走上前,瞧見少女還沒發覺自己。
他玩心大起。
湊近少女耳邊。
嗷的就是一嗓子。
“啊——!”
葉泠泠驚得一顫。
手里的東西全都掉在了地上。
她也不言語,只是繃著清冷小臉,彎腰欲撿。
李謫仙撇了撇嘴,指尖輕彈,一縷柔韌劍氣卷起地上物品,穩穩送入葉泠泠懷中。
“葉泠泠,你來我家做什么?”
葉泠泠抿著唇,蔚藍眼眸飛快地看了李謫仙一眼,旋即低垂,將手里的東西遞出,聲音清冽像冰泉:
“給你。”
李謫仙沒有接,而是上下打量著葉泠泠,看著她被晨露濡濕的藍色長發,問道:
“你母親讓你來的?”
葉泠泠沉默。
李謫仙了然,又問:
“每天清晨都來?”
依舊無言。
“唉……”
李謫仙輕嘆一聲,自顧自開鎖推門。
“回去告訴你母親,我對九星海棠與七寶琉璃塔的陳年舊怨,沒有絲毫興趣。”
話音落下。
他邁步走進院里。
葉泠泠亦步亦趨的跟著。
砰——!
院門卻在瞬間緊閉。
險些撞上她挺翹的鼻尖。
少女低垂著眼睫,纖瘦的身影固執地站在原地,手中依舊緊緊攥著母親讓她送出的禮物。
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上無甚表情。
她清冷出塵,可卻像是一只被遺棄在風雨里的小獸。
茫然無措,孤零零無所依憑。
李謫仙將葉家的事拋諸腦后。
這些天沒回來。
屋里早已積下厚厚的灰塵。
他并指如劍,凌空一掃,屋內頓起勁風,卷得塵埃四散飛揚。
再揮舞衣袖,風息聚塵成球,被他信手彈出屋外。
又拾掇一番角落,規整好衣物,就是半個時辰了。
看著煥然一新的小屋,李謫仙滿意點頭。
接下來,該打理庭院了。
李謫仙推門步入小院。
這時,他眉頭皺了起來,目光看向院門的方向,門外那縷微弱氣息,竟還在那兒。
“還不走?”
李謫仙上前拉開院門。
吱呀聲中,葉泠泠那張清冷又柔弱的俏臉再次出現。
“給你。”
她額角沁著汗珠,將禮物送到李謫仙面前。
“葉泠泠,你這么軸的嗎?”
李謫仙眉頭緊鎖,言語里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你葉家之物,我是不可能收的。”
說罷,他轉身就走。
葉泠泠的目光落在他腰間別著的清泉酒壺上,眨眨藍色眼眸,忽地道:
“里面……有我母親給你的陳釀。”
——
空氣凝固了一瞬。
李謫仙倏然轉身,俊臉上綻開春風般和煦的笑容:
“呦,這不是葉泠泠嗎!”
“你說你來就來了,還帶什么東西啊。”
葉泠泠微張著紅唇,呆滯的看著白衫少年的從心之舉。
李謫仙在那堆天材地寶里挑挑揀揀,最后挑出個小巧酒壺,歡天喜地的進院了。
而這次,院門未關。
葉泠泠默默跟了進去。
看到塵土藹藹的院子,她默默挽起袖子打掃。
李謫仙也不阻攔,而是坐到院中石凳上,拔開酒壺的塞子,美滋滋嘗了口。
他咂咂嘴。
“嗯,還算不錯,有幾分花釀的余韻。”
“可惜,離入我清泉酒壺,還差些火候。”
看著葉泠泠笨拙卻認真地揮著掃帚。
李謫仙指尖隨心一劃,一道無形劍氣掠過庭院,塵埃盡數歸于角落。
葉泠泠坐到他對面,垂眸不語。
“能喝不?”
李謫仙將酒壺朝她推了推。
“好歹是你帶來的。”
葉泠泠接過酒壺,仰頭就灌了一大口。
“咳咳!”
“咳咳!”
辛辣酒氣直沖肺腑,她掩口嗆咳起來,雙頰飛起紅霞,藍眸也蒙上一層瀲滟霧氣。
李謫仙拿回酒壺,皺眉道:
“你不會喝就不喝。”
“我剛才是在問你,而不是強迫你。”
葉泠泠拭去唇角酒漬,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喘:
“母親讓我聽你的。”
“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謫仙眉頭鎖得更深了。
“你自己呢?你沒有自己想做的事?”
望著少女那與其說是清冷,不如說是被抽空了神采,只剩麻木順從的柔弱面龐,李謫仙擺擺手:
“算了,不提這個。”
“嗯,近日天斗城有什么新鮮事?”
葉泠泠想了想。
“有。”
“皇城來了個自稱邪火鳳凰的胖子,在斗魂場連勝近五十場。”
“他揚言要挑戰劍酒。”
她頓了頓,看向李謫仙。
“他要折斷劍酒的劍,踢翻劍酒的酒。”
李謫仙舉壺的動作微微一頓,旋即,面色如常的將酒送進口中。
啪——
酒壺放在石桌上。
他長身而起。
葉泠泠也隨之起身。
“你去哪?”
“斗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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