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僅剩下一枚紫色劍痕,和一個古怪“命符”的白玉龜甲,沈元一時間有些茫然。
思慮許久,他忽然笑了。
【運(yùn)道煌煌,地脈起勢,順勢而為當(dāng)有大氣運(yùn)降臨。】
這是當(dāng)初沈崇序出生時白玉龜甲給出的卦象顯示。
順勢而為……
既是如此,不干預(yù)應(yīng)該才是正確的選擇吧。
翌日清晨。
沈家莊園門口。
沈文焰背著簡單的行囊,與家里其他人一一道別之后,來到趙萱母子三人跟前。
此時的趙萱懷中抱著沈崇序,手中牽著沈崇玄,眼中噙著淚水,癡癡的看著他。
“阿爹……”
沈崇玄仰起頭,聲音中帶著不舍。
沈文焰摸了摸他的頭,轉(zhuǎn)而又以手背蹭了蹭沈崇序的臉蛋,一時無言。
良久,他靜靜的看著趙萱,嘴巴張合許久方才開口道。
“等我,我會回來的。”
趙萱聞得此言,終是再也沒有忍住,淚水如同決堤了一般從眼眶中涌出。
懷中,沈崇序太小,不懂離別。
小家伙還笑嘻嘻的以小手摩挲著母親臉上的淚水。
沈文焰緩緩抬起手掌,猶豫了許久,終是抹去了趙萱另一邊臉頰上的淚水。
這一刻,趙萱笑了。
二人成婚五六年了,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家男人的憐愛之情。
微微側(cè)頭,以臉頰蹭了蹭沈文焰的手掌,趙萱開口道:“妾身與崇玄和崇序會一直等你。”
沈文焰點(diǎn)了點(diǎn)頭,慢慢將手掌抽回,后退了幾步,朝著家人和妻子躬身行了一個大禮,隨后便毅然決然朝著準(zhǔn)備好的馬匹走去。
“阿爹!”
沈崇玄掙脫了母親的手掌,追出去幾步。
沈文焰并沒有回頭。
望著一人一馬逐漸遠(yuǎn)去,沈崇玄回到趙萱跟前仰頭晃著她的手掌道:“娘,阿爹啥時候會回來?”
趙萱的目光一直凝視著自家男人消失的方向,似是回答兒子,又似是在告訴自己。
“很快……會回來的。”
旁邊,胡玉芬和黃靈秀來到跟前。
“孩子,苦了你了。”胡玉芬接過沈崇序開口。
黃靈秀也是攙扶著她。
“娘,大嫂,我沒事的。”
趙萱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笑道。
黃靈秀深深嘆了一口氣也笑著岔開了話題:“文萍前日帶回來一些上等綢子,說是給咱姊妹做衣裳的。”
“嫂子帶你去看看。”
“好……”
望著幾人走進(jìn)院內(nèi),沈元嘆了口氣道:“老大,你去把大虎父子找來。”
沈文煋應(yīng)聲拱手。
片刻之后,趙金虎領(lǐng)著一個半大的小子來到莊園門口。
“元叔。”
“沈爺爺。”
趙摶是趙金虎的小兒子,如今剛有十一歲,自幼便十分聰慧,勤奮。
于武館學(xué)武之余,也時常會到書院聽先生們講學(xué)。
得益于前年他爹為他掙的“仙緣”,小家伙已經(jīng)達(dá)到了后天武者境界,算是淬體成功了。
如今只待多行打磨拓寬經(jīng)脈,達(dá)到后天巔峰之境,感悟天地靈氣,就可以踏足仙道修行了。
“嗯。”
沈元笑呵呵的摸了摸趙摶的腦袋。
“走吧,到里面說。”
領(lǐng)著父子二人來到廂房,沈元端起面前的茶盞沉聲道:“叔與你爹做了大半輩子的兄弟,如今又成了親家。”
“你爹老了,叔能做的也就盡力幫他照顧好你們。”
“摶兒比他兄長有出息,今日讓你們父子來,是有件事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趙金虎聞言,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朝著沈元拱手道:“元叔,我們父子聽您安排!”
沈元笑著擺了擺手道:“聽我把話說完。”
“趙摶沒有靈根,仙道修行需要付出數(shù)倍于他人的努力,還不一定會有大出息。”
“若是能夠像他石頭叔一樣,走體修的道路,倒是不會受到靈根的限制。”
“但體修之路需要大毅力,且越往后所要經(jīng)歷的磨難就越多,需在生死之間尋求突破的契機(jī)。”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路也需要自己選擇。”
“今日你父子便說說,若是有了決斷,叔便傳授摶兒真正的修行法門。”
聽到這話,趙金虎微微一愣,隨后大喜。
“多謝元叔!”
“趙摶,快謝謝你沈爺爺!”
身旁的趙摶也是連忙躬身:“多謝沈爺爺!”
沈元微微頷首起身道:“你父子二人商量吧。”
廂房內(nèi),沈元離開后,只剩下父子二人。
“阿爹怎么看?”趙摶開口問道。
趙金虎面露難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選擇。
若是選了仙道,沒有靈根,走仙道修行實(shí)在太難,熬到最后壽元耗盡或許都難有多大的成就。
若是選擇體修,需要承受太大的痛苦,且后續(xù)每一次破境都需要冒極大的風(fēng)險,很有可能都活不到壽終正寢,就暴斃而亡。
趙金虎猶豫了很久方才狠下心道:“爹覺得你可以走體修之路。”
“像你沈爺爺所說,你沒有靈根,走仙道修行進(jìn)展太慢了。”
“你姑姑嫁入沈家,沈家對我們家也很好,眼下你爺爺和你老子都是普通人,幫不了沈家太大的忙。”
“唯有你走了體修之路,才能盡快幫到沈家,給你姑姑長臉。”
趙摶聽后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緩緩抬頭道:“爹,兒想選仙道修行。”
趙金虎聞言,眉頭緊皺。
“為何?”
趙摶面色平靜開口道:“兒若是選了體修,萬一運(yùn)氣不好,死在前期破境途中,白白浪費(fèi)了這次的機(jī)緣不說。”
“咱們家對沈家來說也會瞬間失去大部分的價值。”
“若是選了仙道修行,進(jìn)境上可能會慢了一些,但兒愿意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阿爹,到時候只要我活著,咱們家對沈家來說,就還有用處,不至于受到冷落。”
“日后家里若是有幸熬出來一個擁有靈根的仙苗,我也能給他攢一些修行的資糧,讓他更快的成長起來。”
聽到這話,趙金虎神色低沉。
他一直都覺得自家小兒子很聰慧。
但今日聞聽此言,他忽然又發(fā)現(xiàn),自家這兒子還有不小的野心。
“給老子收起你的小心思!”
“你若是……”
“爹。”
看著父親臉色陰沉,宛若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獸,趙摶連忙開口道:“您誤會了。”
“兒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想讓咱們家能跟上沈家的腳步。”
“千百年后,這不朽的仙族之中也有咱們趙家后輩傳承下去,而不只是成為史書上的寥寥數(shù)言。”
聽到這話,趙金虎臉色稍緩。
“這還差不多。”
“咱老趙家的人可不能當(dāng)白眼狼。”
趙摶連連拱手:“爹放心,兒絕無此意。”
“那……就按照兒自己的意思來?”
趙金虎思忖片刻點(diǎn)頭道:“你自己有決斷,爹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等著,爹去找你沈爺爺。”
院中躺椅,沈元緩緩收回了神識,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好小子,未來必會比你老子和爺爺有出息……”
“元叔!”
趙金虎自廂房內(nèi)走了出來,看到遠(yuǎn)處的沈元,笑呵呵喊了一聲。
沈元自躺椅上起身,負(fù)手來到廂房門口開口道:“選好了?”
趙金虎頷首:“您老說自己的路自己選擇,臭小子準(zhǔn)備修仙道。”
“說愿意比別人更努力,不會讓您老失望。”
“嗯。”沈元面帶微笑的看了趙摶一眼道:“隨我來吧。”
將趙摶帶到黑水潭邊,他頓住腳步道:“在這等著,我去給你取功法。”
望著沈元的身形消失在浮橋的迷霧中,趙摶心中暗自想著。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為沈家立下汗馬功勞,不知有沒有機(jī)會進(jìn)入這黑水閣……
沈元的身形自浮橋迷霧中出現(xiàn)。
“這是《霧蛟養(yǎng)脈訣》和五顆養(yǎng)氣丹。”
“法不輕傳,這《霧蛟養(yǎng)脈訣》是我沈家最大的秘密,想要修煉,需要立下誓言,你可愿意?”
趙摶連忙拱手:“愿意!”
沈元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他立下了“真靈誓言”,這才將《霧蛟養(yǎng)脈訣》傳給了他。
“回去之后,便可以《霧蛟養(yǎng)脈訣》進(jìn)行修煉,天地靈氣也有助于拓寬經(jīng)脈,讓你更快進(jìn)入淬體境后期。”
“養(yǎng)氣丹很珍貴,你最好留一些在突破練氣期時使用。”
趙摶捧著那瓷瓶,躬身道:“摶兒謹(jǐn)記。”
“去吧,好好修煉。”
沈元點(diǎn)了點(diǎn)頭開口道。
望著趙摶興奮遠(yuǎn)去的身影,沈元微微嘆了一口氣。
趙栓兩子一女,下面有四個孫子,其他三個都太過平庸,平日里只能幫著管管田間黎庶。
這個趙摶倒是成了趙家崛起的希望。
父子二人在廂房的談話他聽到了。
趙摶的話很對,人與人之間的交情本就是如此。
趙家這一代和自家有姻親,他可以略微照顧著,但百年之后呢?
到時候莫說是姻親關(guān)系,放在凡俗世家,百年傳承四五代人,一家人之間都會變得生疏。
所以,交情是短暫的,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趙家若是真能夠崛起,跟上沈家的步伐,百年之后,兩家依舊還是會如此。
“爺爺。”
沈元正站在橋頭沉思著,身后忽然傳來沈崇明的聲音。
“爺爺在這站著作甚?”
沈崇明手中拎著犀角大弓,背后背著箭袋好奇問道。
沈元微微搖頭:“你這是要去哪兒?”
沈崇明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大弓道:“您不是說修行要張弛有度嗎?”
“孫兒準(zhǔn)備去武館的演武場找舅舅練一練箭術(shù)。”
“去吧。”沈元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頭,轉(zhuǎn)身朝黑水閣走去。
沈崇明來到武館的演武場,一眾剛站完樁在休息的武館弟子見到他,紛紛笑著行禮。
惹得他狼狽逃進(jìn)武館內(nèi)院。
內(nèi)院比前院的人要少很多,且沒有黃輕舟講道的情況下,內(nèi)院的弟子都會在自己的房間修煉呼吸法,偶爾有出來的,也只是在演武場稍稍活動一下身子骨。
沈崇明來到這里,正巧碰見黃麒正在教導(dǎo)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女孩站樁。
他好奇來到不遠(yuǎn)處,看到小女孩滿臉痛苦,卻神色堅(jiān)毅咬牙堅(jiān)持的模樣忍不住開口道:“她身子骨太弱了,得多吃飯。”
黃麒回過頭,見到是他,笑呵呵道:“臭小子,今兒怎么有空過來?”
沈崇明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弓箭道:“爺爺說,修行要張弛有度,修煉累了,來找舅舅學(xué)箭術(shù)呢。”
黃麒咧嘴一笑,轉(zhuǎn)身看向陳悠然道:“行了,先休息一會。”
說完,他便來到沈崇明跟前,教導(dǎo)他射箭的各種技巧。
烈日炎炎,兩人在演武場研究了一個時辰箭法,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休息時,卻看到演武場另一角,那個瘦弱的身影頂著烈日依舊在堅(jiān)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