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茂德大廈往云夢小區(qū)的公路,車流擁堵。
沈南知坐在一輛庫里南,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拿著手機,正跟什么人通話。
“徐總,那天找你的人,坡腳,一臉兇惡?”
“沈總,確……確實是這樣,不過,我們沒有發(fā)生矛盾,友好協(xié)商,他給我講了一通道理,我也聽進去了。”
“那你知道他叫……”
沈南知原本想問對方姓名,可那邊的徐松偉匆匆忙忙就把電話掛了,生怕多說一個字。
道路漸漸通暢,她駕駛庫里南回到別墅,將鑰匙隨意放在玄關(guān),外套交給劉媽,走進餐廳聞到燉湯的香味。
“陳碩?”
劉媽幫她把外套掛起來,臉上全是笑意:“是小陳,年紀輕輕的,一手好廚藝。”
“他倒是有閑心。”
此時已經(jīng)是飯點了,沈南知也干脆不上樓換衣,直接坐到餐桌等著開飯,順便拿著手機在群里發(fā)布一些任務(wù)。
“沈總吃飯還忙著辦公?”
聽到話語,沈南知從手機屏幕提起視線,一身系著圍裙的陳數(shù)將燉湯、清蒸蝦仁、還有一盤葡萄魚擺上桌。
陳數(shù)知道女子的食量,所有菜肴都只截取了最好的一部分端上來,剩下的就留給眾人的晚飯。
“味道挺不錯,不知道的以為你還是大廚。”沈南知夾了一筷魚肉,俏臉含笑,不吝嗇的贊許。
陳數(shù)只是微笑站在一旁,倒不是他真是大廚,而是拔叔最近研究夏國菜式有所成,他不過是跟著沾光。
或者說,副人格會的,他也可以拿來用,前提是副人格愿意。
“對了,陳碩,你和龐鳳初這么年輕,就沒想過在春申市好好發(fā)展嗎?”
沈南知今天胃口不錯,想到飯菜的功臣,不免多一句嘴問了起來,其實以前她心里對陳碩和胖子有些瞧不起。
覺得兩人死皮賴臉的留下來,無非想攀上她這根高枝。
兩年下來,結(jié)果對方一次殷勤都沒獻過,只是本本分分的做事。
“有想過,不過我和胖子學(xué)歷不高,與其四處碰壁,求一份牛馬一樣的工作,不如在沈小姐這里躺平。”
沈南知啞然的看著他,隨后微笑的放下筷子,對這個胸無大志的陳數(shù),沒有繼續(xù)說話的興趣。
人各有志,她又不是十**歲的小姑娘,還沖別人發(fā)脾氣。
“那隨便你吧。”
沈南知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起身上樓,腳步停了一下,回頭看著收拾餐桌的身影,皺起眉頭不知想什么,隨后又晃了晃腦袋,將‘不可能是這種人幫我的’的想法拋開。
二樓上響起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
陳數(shù)將吃完的飯菜端進廚房,又將之前分出來的菜肴溫熱一遍,就讓許媽叫眾人開飯。
飯間,胖子一如既往的信口開河。
“……曉不曉得,當年我為啥被猴子甩脫的一棍子打死?”
他握著筷子敲了敲桌面。
“……記得我原是看守天河,拿釘耙的元帥被猴子戲弄,當時我沒忍住噗嗤笑出聲,然后就被調(diào)到南天門……之后,又遇上猴子。”
陳數(shù)端著碗愣愣的看著他:“你這故事還分上下兩集?”
“什么叫故事,那叫來時的路!”
陳管家,還有劉媽、許媽被這兩個年輕一唱一和逗笑。
二樓上,出來倒水的沈南知清清冷冷的看著廚房露出的一角,耐人尋味的瞥了一眼圍坐一起笑鬧吃飯的傭人和園丁。
轉(zhuǎn)身,又回了書房。
晚飯結(jié)束,許媽、劉媽留下來收拾碗筷,畢竟晚飯是陳數(shù)做的,那么就該她們來收拾殘局。
這邊,跟陳管家打過了招呼,兩人回到房間,原本還想躺床上看小說的胖子被陳數(shù)拉了起來。
“干嘛?”
看著陳數(shù)打開衣柜換行頭,龐鳳初有些摸不著頭腦。
“今晚去城隍廟。”
系上襯衣扣子,陳數(shù)看了一眼手機上時間,讓胖子趕緊換一身行頭,“郭婀娜,就是跟你說過的大美女,幫我找了幾個異能者,咱們今晚去見一見他們。”
陳數(shù)走到衛(wèi)生間,對著鏡子梳著頭發(fā),聲音也從里面?zhèn)鞒觥?/p>
“我是發(fā)起者,自然要做頭。你是兄弟,可不能讓人小瞧。”
他從衛(wèi)生間走出,眼鏡已經(jīng)摘下,漆黑濃密的頭發(fā)涂抹了發(fā)蠟,一絲不茍的向后梳理整齊,顯得烏黑發(fā)亮。
雙眸銳利、冰冷。
與剛才在別墅里溫和說笑的陳數(shù)幾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
恍然間,又與鏡子里的人格竟有幾分神似。
這幅神態(tài)、表情,胖子也見過兩回了,他見兄弟都是這般模樣,自然不會掉鏈子。
“等等,讓我緩會兒”
胖子閉上眼睛,深呼吸,“我記得有一世,我也……”
“別也了,走!”
陳數(shù)抓住他后領(lǐng),身形一換,披風(fēng)拂開的瞬間,蓬松黃發(fā),戴著鐵面的火云邪神拎著他,如同拖著一只寵物,唰的一下躍出了窗口。
腳下一點窗框,一前一后兩道身影轉(zhuǎn)眼沒入黑暗里。
只剩胖子期期艾艾的聲音回蕩半空。
“慢點……慢點……要掉下去了……”
……
春申市城隍廟。
入夜之后,這里的香客、游客都已離開,到了將近十點,散步、夜跑的人也都看不到了。
廟中的工作人員要么下班,要么在值班室打著哈欠,玩著手機。
夜幕之中,幾道人影躍上紅墻黑瓦,隨后降下墻頭,朝城隍廟主殿走了進去,也有人影走向值班室,里面玩手機的保安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按住后腦勺,砰的一下,磕在桌面昏了過去。
只剩手機里的游戲角色在那里掛機,惹得隊友破口大罵。
而此時,大殿之中,燈光已經(jīng)亮了起來,六道身影,外加從保安室走來的一人,大伙目光都看向眾人當中僅有的女人。
“婀娜,那人什么時候來?”
“他有錢還是有勢?”
“對方是什么異能?”
一身紅色修身長裙,留著波浪長發(fā)的郭婀娜靠著殿柱,默默的修剪指甲,被問得煩了,她才抬了抬起臉。
“到時候,希望你們有勇氣保持這樣的語氣。”
“郭婀娜!”
一個黃皮寡瘦,身材矮小的小男生,臉上呈出怒色,但他一開口,卻是成年人粗糙的嗓音,“要是今天那個人讓我們不滿意,我會找你算賬的。”
“你要找誰算賬?!”
陡然一聲低沉平緩的話語從大殿外面?zhèn)鱽恚坏郎碛案┥頉_入殿門,隨手丟了一人到地上,便大步走向前面聚在一起的眾人。
披風(fēng)、鐵面,身形魁梧壯碩!
郭婀娜眼睛亮了一亮,這又是一個不同的模樣,她連忙迎上去,而那像小男生的矮個子條件反射的向后一躍,后跳到一根殿柱上,頭朝下趴伏上面,白皙的皮膚爬上一層細密的鱗片。
“滾下來!”
火云邪神腳步前行,隨手一拍旁邊的長明燈柱,燈油飛濺,柱身飛上殿柱呯的砸在上面,而那矮個男人飛躍郭婀娜那邊的殿柱時,拖著披風(fēng)的身影唰的沖天而起。
矮個男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被捏住了后背。
火云邪神半空落地,單手托舉手里的男人,目光在面具后面掃過包括郭婀娜在內(nèi)的六人,另只手伸出食指,朝他們擺了擺。
“不要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手中的男人隨即被他扔到地上,一腳踏在對方脊背,響起背脊斷裂的聲響,那男人睜大眼睛,痛的叫出聲,隨后趴地上不動了。
火云邪神不理會露出懼色的六人,一轉(zhuǎn)身,身形瞬間化作穿著西裝的陳數(shù),他走到案桌,抽出三根香。
打火機點燃了案上的蠟燭,并將香頭放到火上燒著。
“人生很短,短的讓人剎那間就覺得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半。”
陳數(shù)吹了吹香頭,火星飄散,他背對眾人,舉香過頂,虔誠的向城隍像拜了三拜。
他將長香插入香爐,煙霧徐徐升騰。
“人生也很長,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度日如年。”
陳數(shù)緩緩轉(zhuǎn)過身,廟殿頭頂?shù)臒艄夤鈺炗吃谒涞哪樕希銧t升騰的青煙,仿佛在他身后空氣里扭曲成一道顴骨高聳的面容。
“烏衣巷子里的蜥蜴男,還裝死?”
他視線垂下,地上斷了脊骨的矮小男人,一陣抽搐,扭動著脊背從地上爬起來,他那張男孩般稚嫩的臉龐透露忌憚。
“剛剛就是你的異能?”
陳數(shù)沒理他,目光而是看向人群里體型膘肥的大胖子:“王浩年,五年前用異能失手將奸夫打入院,被特勤局關(guān)押一年,聽說你原來體型威猛,是一條響當當?shù)挠矟h,現(xiàn)如今卻變成這般模樣,是否感覺度日如年?”
“你想讓我服你,光說可不行!”那體型肥胖的高大男人緊緊盯著香案前的身影。
“我?guī)湍隳没嘏畠旱膿狃B(yǎng)權(quán)。”
陳數(shù)的話語出口,原本還想開口的王浩年釘在了原地,聲音明顯帶起了顫音:“你有辦法?”
“只要你有錢,有好的生活環(huán)境,就很好辦。如果還不行,我有其他辦法。”
陳數(shù)對今天來的這些人很了解,來之前郭婀娜就將他們的性格、背景,還有人生履歷發(fā)給了他。
“還有你……潮生叔。”
陳數(shù)慢慢渡著腳步,指尖劃過香案,“三年前在殯儀館放了一把火,將其中兩具尸體燒毀,監(jiān)控拍到你坐在火邊吃叉燒飯。“
他腳步停下,轉(zhuǎn)身看向郭婀娜身旁一個穿著褂子的老頭。
“控火的異能很厲害啊,那兩具尸體是你什么人?一直躲藏到現(xiàn)在,像只老鼠一樣,在街邊當流浪漢,也是度日如年吧?生怕被特勤局抓住!”
一身臭味,衣衫襤褸的垢面老人,雙眼頓時泛起火光,香案上的長香轟然竄起半米高的火柱。
隨即被陳數(shù)輕描淡寫的一巴掌扇滅了。
他收回手,目光越過老人,看向一個滿臉胡渣,臉頰消瘦的頹廢男,“趙先生,讓我想想……你做了一件好事,原本想救一個想要跳樓的女孩,結(jié)果被誤認為將女孩推下樓。“
陳數(shù)笑著看他。
“你會吹風(fēng),但是把握不好。”
頹廢男垂下目光,喉結(jié)滾動,低低的回了聲:“是。”
陳數(shù)不管他,抬手指著其他人。
“你……還有你、你……你們都是苦命人。”伸出的手指轉(zhuǎn)回來,陳數(shù)點了點自己胸膛,“我也是。”
廟內(nèi)死寂,陳數(shù)轉(zhuǎn)過身,背對他們扯開西裝、襯衣,露出滿背傷痕,“我從小就被養(yǎng)父母虐待,對我最好的人在十五歲那年離世了,我也像老鼠一樣被追來追去。”
“但現(xiàn)在,我不想被追了,你們也不想再當老鼠了吧?”
胖子趕緊過來為他提上襯衣和西服,陳數(shù)系著紐扣,一邊繼續(xù)說道:“別的異能者,都在抱團,為什么沒有人要你們?”
“但是,我要。”
陳數(shù)身形一換,露出詭異的小丑妝容,咧嘴笑起來:“幾位甜心,我會帶你們享受爆炸的刺激!”
下一秒。
暗影籠罩,一個穿著忍者裝束的身影站在眾人面前,聲音暗啞:“你們以為這是招攬?不,這是恩賜!”
頃刻,戴著鐵面,穿著披風(fēng)的火云邪神又出現(xiàn)了。
“跟我,你們能成為不滅的燈籠。或者現(xiàn)在就變成長明燈里的燈油。“
不斷變化的身形,已經(jīng)眾人看的目瞪口呆。
陳數(shù)重新回來,他攤開兩只手:“諸位,要不要一起痛痛快快的活一次?”
郭婀娜心潮澎湃的率先上前低頭,接著是被叫坦克的王浩年站在了女人身旁,更多的人過來,站在兩人身后一起面向陳數(shù)。
齊齊低下頭。
城隍廟外,檐角銅鈴在夜風(fēng)里叮叮當當。
……
胖子站在一旁,神色肅穆,心里卻在嘀咕。
‘怎么感覺自己這邊越來越像反派了?’
哇!
陡然一聲鴉鳴。
一只漆黑的渡鴉張開羽翅飛了進來,越過眾人頭頂,落在了案桌上。
“我的客人來了。”
陳數(shù)笑瞇瞇的看向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