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市執(zhí)法隊總部的辦公室里,午后的陽光穿透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規(guī)律的光影。
章融站在窗前,短發(fā)、干練的輪廓在逆光中格外清晰。
她的氣場與其他執(zhí)法人員截然不同。
沒有那種刻意展現(xiàn)的蠻橫,卻自有一種讓人不敢輕視的威嚴(yán)。
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足以令所有犯罪分子俯首認(rèn)罪。
自從她空降納市,“章局長”這個稱號就與“鳴哥”一樣,成為了街頭巷尾引發(fā)驚懼的名字。
這種威懾力不是靠職位獲得的,而是她用實力贏來的尊重。
“請坐。”她的聲音平靜而克制。
楊鳴在沙發(fā)上坐下,目光若有似無地打量著這間充滿肅殺之氣的辦公室。
章融給他倒了杯茶,用的是玻璃杯,而不是普通的一次性紙杯。
這個細(xì)節(jié)透露著某種微妙的暗示。
“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我為什么找你來?”章融語氣平靜,目光卻在審視著對方。
“執(zhí)法隊找人談話,需要理由嗎?”楊鳴輕描淡寫地反問,“你有太多理由可以叫我來,而我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
這個出人意料的回答讓章融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如果你是清白的,我們就不會有這次談話。”
“清白?”楊鳴唇邊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章局長是在說我不夠干凈?”
“你很清楚我指的是什么樣的‘清白’。”章融收斂笑容,聲音驟然冷卻,“作為翰海的負(fù)責(zé)人,你應(yīng)該明白。”
“恐怕要讓章局長失望了。”楊鳴臉上浮現(xiàn)出困惑的神色,“我只是個商人,在經(jīng)營一家普通公司。如果你覺得我有問題,可以隨時展開調(diào)查。”
“哼!”章融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沒在查?希望一年后,或者兩三年后,你還能保持這種從容。”
“章局長找我來,不會只是為了給我一個警告吧?”楊鳴決定撕開這層虛偽的面紗。
章融沒有說話,只是緊盯著他。
她的目光像一把解剖刀,似乎在試圖剖開這個年輕人表面的平靜,找出足以將其定罪的證據(jù)。
陽光依然透過百葉窗灑落,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道明暗交錯的界限。
“我明白了。”楊鳴終于打破沉默,嘴角掛著一絲笑意,“不過章局長,四眼和項達(dá)利都不是翰海的人。我無法約束他們的行為。”
章融保持沉默,任由壓迫感在空氣中積累。
“他們的爭斗確實影響了城市的安寧。”楊鳴繼續(xù)道,聲音里帶著精心計算的誠懇,“我可以嘗試調(diào)解,但不敢打包票。畢竟,他們不在我的掌控范圍內(nèi)。”
他停頓片刻,仿佛在斟酌措辭:“當(dāng)然,如果章局長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是嗎?”章融終于開口,聲音冷如冰刃,“那不如從交代你的犯罪事實開始?”
未等楊鳴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將幾張照片推到他面前。
血腥的犯罪現(xiàn)場照片中,夾雜著一張格外刺眼的影像,那是四眼的心腹小北,皮膚黝黑的面孔上寫滿了桀驁。
“許北,二十六歲,納市本地人。”章融的聲音像冰塊滑過玻璃,“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希望能配合。”
楊鳴默默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原來小北也有個正經(jīng)的名字,像所有普通人一樣。
“當(dāng)然,如果見到他,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他站起身,語氣平靜得近乎禮貌。
這間辦公室的壓迫感正在一點點侵蝕他的耐心。
“記住你的承諾。”章融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還年輕,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精準(zhǔn)地戳中某個不該觸碰的傷口。
楊鳴猛地轉(zhuǎn)身,目光如刃:“回頭?你說說看,怎么回頭?”
章融微微皺眉。
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眼神驟然變得陌生,像是黑暗中亮起的匕首,閃爍著危險的寒光。
她感覺到一股被壓抑的暴戾正在那雙眼睛背后翻涌。
楊鳴深吸一口氣,將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某些話說出來也無濟(jì)于事,某些路一旦走上,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
辦公室的門在身后關(guān)上,發(fā)出輕微的嘆息聲。
章融望著那個逐漸消失的背影,陷入沉思。
案頭上那份檔案寫著清清楚楚的信息:納市戶口,本地人。
可他言談舉止間的某種氣質(zhì),卻與這座城市格格不入。
更令人費解的是,翰海這樣的龐然大物,為何會將大權(quán)交到這樣一個年輕人手中?
這些疑問像暗夜里的迷霧,籠罩著這個突然崛起的神秘年輕人。
章融知道,要揭開這層迷霧需要漫長的時間,但她不會放棄。
早晚有一天,這些秘密會在她的調(diào)查下無所遁形。
……
午后,四海律師事務(wù)所。
王海將一杯溫?zé)岬钠斩频綏铠Q面前,茶香在空氣中緩緩散開。
“章局長沒給你太大壓力吧?”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刻意的輕松,試圖緩解方才談話留下的余韻。
“一位不折不扣的女青天。”楊鳴嘴角泛起苦澀,目光凝視著茶杯中緩緩上浮的茶葉。
王海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仿佛穿越時光回到某個遙遠(yuǎn)的時刻:“李明說得沒錯。”
他的聲音里浸透著追憶:“他曾經(jīng)說過翰海要想長久,就必須與時俱進(jìn)。把非法業(yè)務(wù)轉(zhuǎn)向緬甸,在國內(nèi)留下干凈的生意。”
“你覺得強哥會同意嗎?”楊鳴的問題像一把利刃,精準(zhǔn)地刺向這段回憶的軟肋。
王海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隨即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這個簡單的動作勝過千言萬語。
他們都明白,按照李明的設(shè)想改革,意味著翰海將經(jīng)歷一場痛苦的蛻變。
不僅要割舍大量利潤,更重要的是,張志強多年積累的威望將遭受重創(chuàng)。
對強哥而言,金錢或許可以舍棄,但這份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威望,是他的根基,是他在這片黑暗世界里的立足之本。
這不僅關(guān)乎尊嚴(yán),更是生存的基石。
兩人陷入沉默,各自思索著這個看似沒有答案的困局。
在納市復(fù)雜的權(quán)力版圖中,改革與守成的較量,永遠(yuǎn)是最難解的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