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名豪坐在不遠(yuǎn)處,目光在楊鳴和李光之間來回游移。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面無表情,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作為南城的頭號大哥,王名豪對每一個想要躋身這個圈子的人都有著自己的判斷標(biāo)準(zhǔn)。
楊鳴背后的省里關(guān)系,手中的資金實(shí)力,這些都不足以讓他正眼相看。
他更在意的是隱藏在背后的那些東西。
此刻的局面正合他意。
通過李光施壓,他要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是否有資格坐在同一張牌桌上。
表面上看起來是李光和楊鳴之間的沖突,實(shí)則暗藏著各方勢力之間的博弈。
“各位?!蓖趺勒酒鹕恚従徸哌^去,聲音不疾不徐。
他站在燈光下,目光掃過在場每個人的臉龐。
楊鳴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中的寒意絲毫未減。
“我說句公道話?!蓖趺赖哪抗庀仍诶罟馍砩贤A羝蹋洲D(zhuǎn)向楊鳴,“一點(diǎn)小事,何必鬧到這個地步?小楊,坐下來好好談?wù)?,如何??/p>
“豪哥,我還是那句話。”楊鳴語氣平靜,“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王名豪微微點(diǎn)頭:“你們都是聰明人?!?/p>
他環(huán)視四周劍拔弩張的場面:“今晚要是在這里響了槍,對誰都沒好處。我比你們都長幾歲,就聽我這個做哥哥的一句勸,先讓你們的人都退下,坐下來好好說?!?/p>
他這番話直戳要害。
在余四姐的生日宴上開槍,會把在場所有人卷入旋渦。
一旦事態(tài)升級,誰也別想全身而退。
就連已經(jīng)悄然撤離的那些衙門中人,到時候也會被這把火燒著。
這一點(diǎn)楊鳴早就想到了。
他知道李光不敢真把事情做絕。
那些黑洞洞的槍口看著嚇人,但誰都清楚,一旦走火,誰也好過不了。
可他還是把自己的底牌掀了出來,不是為了同歸于盡,而是要讓某些人知道,誰想伸手捏他,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李光今晚來勢洶洶,表面上是為手下出頭,實(shí)則是想當(dāng)眾羞辱楊鳴,順帶給黃海一個難堪。
只是他怎么也沒料到,這個年輕人不僅不肯低頭,還亮出了這樣一支戰(zhàn)斗部隊。
在道上,每個稱得上“大哥”的人物手下都有這么一支隊伍。
有人像張?zhí)┠菢优囵B(yǎng)阿水這樣的殺手,也有人如同張志強(qiáng)培養(yǎng)趙國那樣戰(zhàn)斗隊伍。
這些人就是一張王牌,藏得很深。
有些大哥偏愛收留那些負(fù)債累累的賭徒,或是身患重病的亡命之徒。
這些人早就看淡了生死,把自己的命明碼標(biāo)價賣給大哥。
需要頂罪的時候頂罪,要?dú)⑷说臅r候殺人,必要時還能和對手同歸于盡。
他們用一條命換一份承諾,替大哥們擺平麻煩,大哥就照顧他們的家人。
而楊鳴這支隊伍卻不同。
這些人大多是從瀚海戰(zhàn)斗部隊帶出來的老兵,由孔強(qiáng)江親自指揮。
多年的感情,讓他們比那些亡命之徒更可靠。
要從頭打造這樣一支視死如歸的隊伍,需要難以計數(shù)的時間和金錢。
就說跟著楊鳴闖蕩至今的朗安、麻子、狄明,雖然可以為他背水一戰(zhàn),但終究只有寥寥幾人。
瀚海帶來的這批人,讓楊鳴在南城立足時少走了太多彎路。
一分鐘后,楊鳴的目光掃向孔強(qiáng)江,輕輕點(diǎn)了下頭。
那支全副武裝的隊伍立刻心領(lǐng)神會,有序地退到一旁,卻仍保持著隨時可以出手的戒備姿態(tài)。
李光眼中閃過一絲忌憚,手指在衣袖上摩挲了幾下,最終還是沖手下?lián)]了揮手。
那些握著槍的馬仔慢慢退了下去,臉上還帶著不甘。
“哈哈,這就對了嘛?!蓖趺肋肿煲恍?,轉(zhuǎn)頭看向余四姐,“四妹兒,安排個清靜的地方?!?/p>
余四姐終于松了口氣,趕緊堆起笑臉:“我這就讓人收拾包廂?!?/p>
王名豪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其他看熱鬧的大哥們也紛紛出來打圓場,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總算緩和下來。
半小時后,四樓的一間包廂里,王名豪、李光、黃海、楊鳴分坐在一張紅木圓桌旁。
桌上擺著剛端上來的熱菜,幾瓶茅臺已經(jīng)開了封。
楊鳴的右手裹著紗布,傷口已經(jīng)處理過了。
王名豪往杯子里倒了酒,目光在幾人臉上掃過:“你們都是做大買賣的。為點(diǎn)小事鬧到要動家伙,傳出去像什么樣子?”
他看向李光:“你要是覺得生意上吃了虧,回頭我替小楊補(bǔ)上?!?/p>
李光吐出一口煙,眼神陰郁地盯著楊鳴:“豪哥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這點(diǎn)錢,我還不放在心上?!?/p>
“這樣?!蓖趺擂D(zhuǎn)向楊鳴,“小楊要是想做物業(yè),等我那幾個樓盤建好了,全都給你。”
楊鳴臉上帶著若即若離的笑意:“豪哥的好意,我記下了?!?/p>
“南城這么大,機(jī)會多得是?!蓖趺赖难劬哌^每個人的臉,“何必為了一塊小肉把牙齒崩掉?一起賺錢不好嗎?”
他轉(zhuǎn)向黃海,語氣里帶著大哥的氣度:“小海,你這個脾氣該收一收了。底下那么多兄弟看著,做大哥的要拿出個樣子。動不動就要和人拼命,這不像話?!?/p>
一邊說,王名豪一邊站起身,拿過茅臺,酒液在水晶杯中流淌。
他給每個人都斟上,目光在酒杯間逡巡:“今晚這杯酒下肚,事就翻篇。以后誰要是遇到難處,直接來找我。說到底,都是自家兄弟?!?/p>
酒杯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沒人動手。
直到王名豪的目光定在李光臉上,后者才咬著牙站起來,端起酒杯。
“我給豪哥這個面子?!崩罟庖豢诤雀桑刂匕驯釉以谧郎?。
轉(zhuǎn)身時大步流星,連個眼神都沒留下。
“呸?!秉S海一臉不屑,“裝什么裝。”
他舉起酒杯沖王名豪示意,仰頭一飲而盡。
輪到楊鳴時,他不慌不忙站起來,卻沒有碰那杯酒。
“豪哥的面子,我自然要給?!彼穆曇舨患膊恍欤暗行┵~,不是一杯酒就能勾銷的。以后豪哥有事,只管吩咐。至于我和李光之間的事,我自己會處理?!?/p>
他的手指輕輕撣了撣西裝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邁著從容的步子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