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兵在陵城的產業在接下來的一周內,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第一天過后,星光酒店地下賭場的消息還未傳開,人們只當是尋常的鬧事。
第二天,西城區的“福臨門”棋牌室突然遭遇大批不明身份者闖入,監控設備被第一時間破壞,現金與賬本不翼而飛。
不到兩小時,城東“金玉滿堂”會所也遭遇同樣命運,十幾名保安被制服,客人被禮貌地請出門外,隨后整個場子被系統性地瓦解,賭桌被劈開,老虎機被砸爛,隱藏在吧臺下的賬本與現金則被取走。
第三天,位于陵城郊區的三處私人會所同時遭襲。
這些隱藏在高檔餐廳后面的賭場,只接待特定客人,有著嚴密的安保系統。
然而襲擊者似乎對每處場所的構造了如指掌,他們從員工通道進入,精準切斷電源,規避監控死角,直搗核心區域。
最令人費解的是,襲擊者對現場人員區別對待。
不為難普通服務員,只是讓他們離開。
而對場子的骨干人物則下手狠辣,七名經理級人物被打斷手腳,丟在路邊。
到第四天,孔兵位于城郊的地下錢莊被一把火燒得只剩灰燼。
同日,三家明面上合法經營、實則洗黑錢的公司辦公室遭到打砸,所有財務資料與硬盤不翼而飛。
這已不是簡單的打砸搶,而是一場針對性極強的摧毀行動。
每一次襲擊目的明確,干凈、精準、不留痕跡!
攻擊者對孔兵的產業結構了如指掌,對每個場所的防衛弱點洞若觀火。
第五天清晨,陰云低垂。
牛飛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臉色蒼白,喉嚨發緊。
這幾天,孔兵在陵城的非法收入來源幾乎被斬斷了七成。
他隱約察覺這不是普通的沖突,而是一場早已規劃好的精確打擊!
當晚六點十八分,牛飛接到金玉會所新任經理的求救電話。
猶豫再三,牛飛最終決定親自過去。
天色已暗,他帶著六名保鏢驅車前往。
車燈在雨中劃開一道微弱的光芒,照亮前方迷蒙的道路。
六點四十二分,牛飛的車剛駛入會所的地下停車場,兩輛面包車無聲地切入他們車隊中間。
十余名黑衣人如同幽靈般出現,手持鋼管與砍刀。
整個遭遇戰不過持續十分鐘,六名保鏢被迅速制服,牛飛腹部與背部各中兩刀,倒在血泊中。
這些消息傳到宜城時,已是深夜。
孔兵得知牛飛被送進陵城中心醫院重癥監護室,生命體征不穩。
更令他震怒的是,他在陵城經營多年的地下王國幾乎坍塌大半,核心產業被連根拔起!
在陵城中心醫院的重癥監護室,牛飛躺在蒼白的病床上,呼吸微弱,面色灰暗。
監護儀上的線條平穩地波動著,似乎在默默計算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大哥”剩余的生命時光。
醫生們來來往往,護士更換著點滴瓶,而牛飛卻始終未能睜開眼睛,仿佛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陵城的夜晚比往常更加沉寂。
酒吧與夜總會早早關門,街頭巷尾鮮見孔兵的手下活動。
恐懼與猜疑在道上蔓延,沒人知道下一個目標會是誰,沒人知道這場報復何時會結束。
唯一確定的是,孔兵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
南城,城中村,一棟老舊的六層樓房深處。
樓道里的聲控燈早已失靈,墻面上貼著各式小廣告和不知道什么污漬。
最靠里的那間單房,門上的油漆已經斑駁脫落,門鎖被換過幾次,留下的痕跡如同傷疤。
屋內十幾平米的空間被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破舊的椅子塞得擁擠不堪。
窗簾拉著,只留一道縫隙,使房間處于一種陰暗而壓抑的狀態。
空氣中彌漫著煙味、臭味和飯菜混雜的氣息,墻角的垃圾桶已經塞滿,卻無人清理。
一個男人靠在床頭,身上穿著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一條松垮的運動褲。
他面容疲憊,眼角的皺紋并不深。
指間夾著一支煙,濃重的煙霧在他頭頂繚繞,模糊了他的表情。
他的左手拿著一疊彩票,和一張報紙。
“他媽的,又沒中!”他咒罵著,把彩票揉成一團,用力砸向對面的墻壁。
門鎖轉動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咒罵。
一個瘦削的年輕人推門而入,手里提著幾個印有快餐店名字的塑料袋。
年輕人約莫二十五六,穿著普通,面容青澀,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安與謹慎。
“嚴哥。”年輕人輕聲說道,關上門的動作小心翼翼,“我……我買了你愛吃的回鍋肉和酸菜魚。”
嚴學奇抬頭,目光如同刀子般銳利地掃過年輕人全身:“一個小時買個飯?”
小陳的肩膀微微一縮,喉結上下滾動:“嚴哥,對不起。那家店……排隊的人太多了。”
嚴學奇哼了一聲,把手中的煙頭摁滅在床邊的易拉罐里:“行了,趕緊吃飯。”
小陳忙不迭地把飯菜放在桌上,手忙腳亂地打開盒子,擺好筷子和勺子。
他的手有些發抖,眼神不時地瞟向嚴學奇,似乎在評估對方的情緒。
“吃飯。”嚴學奇從床上起身,走到桌前。
兩人無言地吃著飯。
嚴學奇吃得很快,眼神卻時不時地飄向窗外,思緒似乎飛向遠方。
“嚴哥。”小陳終于鼓起勇氣打破沉默,“我們還要在這里待多久?”
嚴學奇抬起頭:“怎么,嫌這地方不好?”
“不是,不是,”小陳連忙擺手,“我就是……問問。”
“問就是想知道,想知道就是心里沒底,心里沒底就容易出錯。”嚴學奇放下筷子,聲音低沉,“記住,做我們這行的,什么時候都得像個沒事人一樣。心里有事,臉上別有事。”
“我明白,嚴哥。”小陳低下頭。
嚴學奇擦了擦嘴,站起身來:“我出去一趟。”
小陳驚訝地抬頭:“嚴哥,你要出去?”
“有問題?”嚴學奇的語氣平靜。
“你不是被……”小陳欲言又止。
“怕什么,留在執法隊的照片都是我很多年前的了?”嚴學奇冷笑了一聲,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
他深吸一口煙,眼神變得深邃:“越是遮遮掩掩越是可疑,最好的隱藏就是讓自己看起來跟正常人沒兩樣。”
小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別亂跑。”嚴學奇吩咐道,“我去去就回。”
小陳點了點頭,目送對方離開,房門在他身后緩緩關上。
街上的暮色已經降臨,城中村的巷道狹窄而曲折,兩側是各種小商鋪和餐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嚴學奇融入人流中,步伐自然,沒有一絲緊張與慌亂。
他甚至在路過一家小店時,停下來買了瓶水,與老板閑聊了幾句。
走出城中村,他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個地址:“眾興大廈。”
出租車司機是個健談的中年人,一路上說著南城的變化和物價上漲。
嚴學奇只是偶爾應和一聲,目光始終望著窗外流動的城市景象,眼神中帶著一種復雜情緒。
二十分鐘后,出租車停在了眾興大廈前。
這座現代化的玻璃幕墻大樓在夜色中熠熠生輝,門前的保安穿著制服,站姿挺拔。
嚴學奇付了車費,從容地走向大樓正門。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或遲疑,就像是來辦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保安的目光掃過他,卻未多加留意。
前臺是個年輕的女孩,面帶職業性的微笑:“先生,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的?”
嚴學奇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對折的紙條,遞了過去:“麻煩您把這個交給楊總。”
女孩有些猶豫:“請問您是……”
“他知道我是誰。”嚴學奇淡淡地說。
他的語氣平靜,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情緒。
女孩接過紙條,點了點頭。
嚴學奇轉身離開,背影很快融入了街頭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