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城中村的深處,一棟三層自建房的二樓,外面掛著“按摩推拿”的招牌。
房間里彌漫著碘酒和止痛藥的味道,墻角堆著用過的紗布和注射器,老式的日光燈管發(fā)出嗡嗡聲,燈光慘白。
花雞坐在一張破舊的診療床上,左肩和右腿都纏著厚厚的繃帶。
醫(y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瘦老頭,戴著老花鏡,手法還算利索。
剛才花了兩個小時才把子彈取出來,肩膀上的那發(fā)貫穿傷還好處理,大腿上的子彈卡在肌肉里,折騰了半天。
“你這傷算輕的了。”老醫(yī)生收拾著器械,“子彈沒傷到骨頭,養(yǎng)個把月就好了。不過這幾天別劇烈運動,傷口會裂開。”
花雞動了動左臂,感覺還能接受。
雖然疼,但不影響右手開槍。
他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沓鈔票遞給醫(yī)生:“謝了,老孫。”
老孫接過錢,也不數(shù),直接塞進抽屜里:“你們這些人啊,一個比一個狠。前兩天還來了個斷了三根肋骨的,硬是不肯去醫(yī)院。”
“醫(yī)院問題太多。”花雞穿好衣服,動作有些僵硬。
阿水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臉上只有幾道劃傷,用創(chuàng)可貼貼著。
他運氣不錯,在餐廳混戰(zhàn)中只是被飛濺的玻璃片擦傷,沒受什么嚴重外傷。
“走吧。”花雞對阿水說。
兩人下了樓,來到一樓的小賣部。
店主是老孫的老婆,胖胖的中年婦女,正在看電視劇。
見他們下來,只是抬頭瞟了一眼,又繼續(xù)看她的電視。
走出小賣部,外面是一條狹窄的巷子,兩邊都是三四層高的自建房,樓間距很小,白天都顯得陰暗。
現(xiàn)在是深夜,路燈稀稀拉拉的,大多數(shù)都壞了,只有幾戶人家的窗戶還亮著燈。
花雞在巷口停下,從兜里掏出一張銀行卡給阿水:“這是你的那份,還有阿山的。”
阿水接過銀行卡,有些意外:“阿山的也給我?”
花雞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你拿著吧,回老家做點小生意什么的。”
阿水沉默了一會兒,把卡收好:“那我就收下了。雞哥,以后還有這種活兒……”
“沒有了。”花雞打斷他,“你年輕,別惦記著這些快錢。”
阿水點點頭,伸出手:“那我們就此別過。”
兩人握了握手,阿水轉身走向巷子另一頭。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能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
花雞站在原地抽完了煙,掏出手機撥通楊鳴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
“是我。”花雞壓低聲音,“事情辦完了。”
“怎么樣?受傷了嗎?”楊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小傷,不礙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你現(xiàn)在在哪?我安排人過去接你。”
“城中村這邊,一個診所。”花雞報了地址。
“你在那等著,我派老五帶人去接你。”
“好。”
“小心點,二猛死了,他們肯定會報復。”
“我知道。”花雞掛斷電話,重新走進小賣部。
胖老板娘看他回來,問道:“還要什么嗎?”
“買包煙。”花雞從柜臺上拿了包紅塔山。
他走到店里的一張小桌子旁坐下,點燃一根煙。
電視里正在播放午夜劇場,一個古裝片,演員對著鏡頭大聲念臺詞。
聲音有些刺耳,但花雞沒說什么,只是靜靜地抽煙等待。
時間過得很慢。
花雞看了看手機,才過去二十分鐘。
他起身走到門口,往外看了看。
巷子里很安靜,偶爾有夜歸的人騎著電動車經(jīng)過,車燈在墻上留下晃動的光影。
一陣夜風吹過,帶著潮濕的味道。
這種城中村的味道他很熟悉,下水道、垃圾、還有各種說不出來的異味混雜在一起。
花雞又抽了幾根煙,感覺肩膀開始隱隱作痛。
止痛藥的效果正在減退,傷口附近的肌肉開始發(fā)緊。
他活動了一下左臂,動作幅度很小,不想牽動傷口。
又過了十幾分鐘,巷子里依然很安靜。
太安靜了。
花雞忽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剛才還能聽到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聲,現(xiàn)在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連那些夜歸的電動車也不見了。
整個巷子像被什么東西罩住了一樣,安靜得讓人不安。
他走到柜臺后面,對胖老板娘說:“把電視聲音關小點。”
“怎么了?”胖老板娘有些不滿。
“關小點。”花雞的語氣很堅決。
胖老板娘撇撇嘴,拿起遙控器把聲音調(diào)小了。
電視劇還在播放,但聲音小了很多。
現(xiàn)在花雞能更清楚地聽到外面的動靜。
除了偶爾的風聲,什么都沒有。
這種安靜讓他感到不安,多年的亡命生涯培養(yǎng)出的直覺在提醒他:有危險正在接近。
他走到店鋪最里面,那里有個通往后院的小門。
花雞推開門看了看,后院是個小天井,堆著一些雜物,四周被高墻圍著。
如果有人從正門進攻,這里可以作為退路。
花雞回到店里,從腰間掏出那把五四式手槍。
槍里還有三發(fā)子彈,他又從口袋里摸出幾發(fā)子彈,把彈夾裝滿。
動作很輕,沒發(fā)出什么聲音。
又過了幾分鐘,花雞聽到了一些異常的聲音。
很輕微,像是有人故意壓低腳步聲在巷子里移動。
不是一個人,至少有四五個。
花雞的肌肉緊繃起來。
他走到門口,貼著門框往外看。
巷子里依然很暗,但他能感覺到有人在接近。
那種感覺很強烈,就像被野獸盯上的獵物。
幾秒鐘后,他看到了遠處有微弱的光點在晃動。
不是路燈,是手電筒的光。
至少有三四束光在巷子的另一頭移動,正朝這邊過來。
花雞貼著門邊繼續(xù)觀察外面的情況。
那些手電筒的光越來越近了,他能聽到壓抑的腳步聲和偶爾的低語聲。
對方顯然知道他在這里,正在有組織地接近。
這不像是路過的。
他們是沖著自己來的。
花雞心里暗罵一聲。
肯定是二猛的人找到了線索,現(xiàn)在老五還沒到,他只能靠自己應付。
手電筒的光已經(jīng)照到了小賣部門口。
花雞能看清楚至少有六七個人,都穿著深色衣服,手里拿著各種家伙。
除了手電筒,他還看到了刀具的反光。
對方停在了店門口十幾米的地方,似乎在商量什么。
花雞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能感覺到他們正在部署。
幾秒鐘后,那些人開始行動了。
他們分成兩組,一組從正面接近,另一組朝側面的小巷繞過去,顯然是想包抄后路。
花雞知道不能再等了。
如果讓他們形成包圍圈,自己就徹底被動了。
他必須立刻行動。
他快速檢查了一遍裝備,手槍里有七發(fā)子彈,口袋里還有十幾發(fā)備用彈藥。
左肩和右腿的傷勢會影響行動,但還不至于完全失去戰(zhàn)斗力。
花雞走到后門,先確認后院沒有人,然后回到店里。
他需要一個突破口,不能坐以待斃。
這時,外面?zhèn)鱽砹思贝俚哪_步聲。
那些人不再掩飾行蹤,開始快速接近。
手電筒的光束直接照向店門,把玻璃門照得雪亮。
花雞深吸一口氣,右手緊握手槍,左手推開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