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軍行 第一卷 軍中少年 第四十二章 遭遇與逃亡

第二天一早，天邊剛剛有一絲亮光，石九一行便被一陣馬蹄聲驚醒。

三個斥候小隊昨天是交叉放哨，如果是自己人前來，肯定會提前通知，現在莫名的來了一隊人馬，在這個時刻，大家都緊張了起來。

一行人翻身上馬，面向來人一字排開。

十幾名北蒙騎兵向著這邊策馬而來，看著不遠處身穿著獸皮輕甲的北蒙騎兵，徐平皺了皺眉，緩緩地說道，“這是北蒙騎兵的前部，后面定然還有大隊人馬，但送上門的菜不吃白不吃，”看了左右一眼，說道，“大狗，你繞到后面去查看情況，鬼臉，你帶人到后面去，其他人，跟著我。”

“是。”大狗和鬼臉是兩個小隊長，隨著徐平一聲令下，兩人帶著各自的小隊人馬向前后哨探而去。

剩下十幾人看著越來越近的北蒙騎兵，緩緩的握緊了手中的戰刀。

平北大將軍名下的騎兵，所用長刀皆是特殊設計，整把刀長四尺，握柄一尺，刀刃三尺，整把刀叢刀柄到刀尖都是一條直線，巨大的握柄便于雙手劈砍，長直的刀身使得它除了劈砍，捅刺的威力同樣不可小覷。

“出刀。”隨著徐平一聲令下，十幾把長刀嗆然出鞘，像是知道馬上又要飲血，雪白的刀刃迎著剛升起的朝陽，泛出一抹驚心動魄的凌冽光影。

石九手中我握著的是從賀老三那里贏來的這把刀，同樣長直的刀身，只是在刀尖處刃口彎了個弧度，讓整把刀顯得更加飄逸了一些。

“殺。”聲音傳來，徐平的戰馬已經沖出了幾丈遠。

“殺。”身后十幾騎同樣長吼一聲，策馬沖了過去。

尚未近前，十幾支羽箭便厲嘯著飛來，石九等人或者在馬背上靈活的閃避，或者用手中長刀磕飛了羽箭，雙方相對而馳，又都是快馬，不等第二波羽箭飛來，沖在最前面的徐平已經和當先的北蒙騎兵交上了手。

掄圓了手臂，蕩開了斜劈而來的彎刀，當先的兩人錯身而過，徐平的長刀已經又和后面一名北蒙騎兵的彎刀相交。

后面，石九在馬背上猛地后仰，幾乎躺倒在馬背上，眼見著一柄彎刀自鼻尖處劃過，手中長刀也毫不留情地自肋下斜捅進了那人的胸膛。

兩匹馬相錯而過，石九順勢拔出了長刀，北蒙騎兵的尸體自馬背上落下，直接被后面的戰馬踩了上去。

每一名斥候都是一名優秀的騎兵，而騎兵在沖鋒的時候，是不會回頭的，石九沒有回頭，前面有徐平在充當先鋒，十幾名北蒙騎兵根本就沒有陣型可言，被輕易地一穿而過。

將手中長刀自另一名北蒙騎兵的咽處拔出來，再向前看去，馬背上已經沒有活著的北蒙人了。

除了有兩人受了點輕傷，石九等人可以說是完勝。

沒有勝利后的喜悅，這些北蒙騎兵實力都不強，不是北蒙的主力，但他們居然能來到依蘭山下，這讓徐平和石九心中都多了幾分擔憂。

“打掃戰場，快。”徐平高聲喝道。

立即有人前去收集尸體上的標識，以備回營后上報戰功，遇到沒有死透的就再補上一刀。

幾個呼吸后，眾人再次整裝上馬。

徐平左右一揮手，立即有兩騎飛奔而出，向前后兩個方向奔去。

石九知道，這是去通知剛才前去兩個方向哨探的人馬新的行動路線了。

在他們向北搜索前進的時候，那兩個小隊將會和他們保持一段距離齊頭前進，這樣也是為了擴大搜索面積，遇到情況也能及時做出反應。

將手中長刀回鞘，不知是否錯覺，石九感覺徐平像是有意的看了自己一眼。

對于徐平，石九的印象還不錯，據說他是十夫長的時候黑臉劉和賀老三他們就是徐平手下的兵，腦袋上的軍功和手上的功夫都是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這種人的脾氣一般都不是很好，但在實力為尊的軍中往往也最受人敬佩。

草原廣袤，根本就沒有路標可言，即便是在草原上生活了幾十年的老獵人都有可能在草原上迷路。

平時石九他們出任務，往往都是靠太陽和星光來認路。

一行人向北走了沒多久，在左邊伴行的小隊派人傳來消息，在左側發現了大隊北蒙騎兵的蹤跡，是一整個千人隊。

“繞開他。”徐平很快便做出了反應。

北蒙騎兵的一個千人隊，無論戰力如何，都不是他們這只有三十幾個人的小隊可以招惹的。

一行稍稍偏離了路線，由正北向東北方向移動。

走出百多里遠后，右側又傳來了警戒，同樣是一支千人隊在右邊，正在向南西南方向行進，按照雙方的路線，如果在往前就要碰頭了。

瞇了瞇眼睛，徐平心中暗暗思量，看來如今草原上確實是亂了套了，不然沒道理會在一天時間遇到兩支千人隊，而且還都是在向南走的。

驀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徐平猛地抬頭向西北方看了眼，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石九同樣也在嘀咕，兩支千人隊怎么看都像是在做一個包圍圈，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很有可能是黑臉劉他們正在這一帶活動。

石九抬頭向前看了眼，剛好看到徐平看向自己的目光，兩人目光相接，瞬間又分開。

“傳令，隊形全部散開，向西北方向移動，發現情況，響箭為號。”徐平大聲的命令道。

他這是化整為零的方法，在左右兩個千人隊中間撒開了網摟過去，看來徐平這時不找到黑臉劉他們不肯罷休了，不過，這樣剛好合了石九的意。

馬蹄聲起，一匹匹戰馬在草原上逐漸分開，前后左右相距五六里遠的距離向西北而去。

石九騎在馬上，眼睛同時在打量著周圍的情況，一些能夠 掩藏身形的地形會尤其關注到。

一行向西北方向一口氣跑出了近兩百里，石九一馬當先，已經跑在了整支隊伍的前面。

遠遠的瞧見前方有一股煙塵揚起，草原上的微風揚不起那么大的煙塵，出現這種情況，只能說明前面正有一大隊騎兵趕來，看方向，正是自己這邊。

石九心中不由得一驚，掉轉馬頭就準備離開，可匆匆一瞥間忽然看到遠處煙塵之下正有幾個小黑點正在向這邊快速而來。

石九不由得一愣，停住馬瞇起眼睛望去，只見遠處正有六騎向這邊飛速而來，后面煙塵滾滾，明顯是有大隊騎兵在追趕著。

模糊的看清了前面六人的身形，石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這時，左右已經有響箭響起，提醒前方正有大隊人馬趕來，想必正向南而來的人也發現了他們，正加速向他們沖來。

“是他們！”雖然沒有看清幾人的面貌，但石九卻是認出六人中的兩人正是分別不久的趙橫和南宮雨，而另外四人雖然看不清容貌，但熟悉的身型卻讓石九心中激動。

猛地一催座下的戰馬，戰馬長嘶一聲，向著來人奔去。

馬背上，石九手中長刀出鞘，向西側傾斜而去，為相向而來的幾人引導著方向。

果然，迎面而來的六人順著石九的長刀，緩緩地調整方向向西而來，幾人身后的追兵也發現了石九這幫人的蹤跡，分散出了兩隊人馬向兩側包抄而來。

馬背上的黑臉劉幾人眼見得前方有人接應，心中即使激動又有些著急，身后有一支千人隊已經追了他們好幾天了，幾人想盡辦法都沒能擺脫糾纏，若不是時常憑著夜色掩護，他們早就被追上了。

在幾人狂奔的時候，后面的北蒙騎兵隊伍中，高猛騎在一匹渾身雪白的戰馬上，腦袋上插著三根潔白的翎羽。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高猛就已經從百夫長升為了千夫長，看來草原這一場動亂還是有人得到了好處的。

雖然新擴充的兵員大都是一些剛剛招募過來的牧民，但相信以草原人馬背上長大的天賦，只要稍稍訓練就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如果幾次戰斗后能夠活下來，那就是精兵了。

前些日子高猛正帶著手下在草原上練兵，沒想到遇到了大秦來的一男一女，正在被人追殺，這兩人正是大元帥親自下令要腦袋的人，剛剛升至千夫長，正愁沒有立功機會的高猛怎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果斷的帶人參與圍追堵截，但這一男一女不僅實力不凡，就連身邊的那些護衛也個個都是精英，這一路下來，高猛和另外兩支千人隊已經折損了不下兩百人了，雖然大都是一些剛征召來的新兵，但這也讓高猛大怒，想要殺了這幾人的心也更加的迫切。

眼見得今天幾人已經無路可逃，半路上突然殺出了這么一小隊人馬，高猛怎會輕易放過，當下派出了兩支百人隊左右包抄而來。

另一邊，徐平等人正在匯集回攏的斥候，見石九怪異的舉動，也不由得瞇了瞇眼，看向石九不遠處的那幾騎人馬。

“向西，為他們開路。”徐平對黑臉劉他們的了解要比石九多得多，只一眼便已經看出了那幾人的身份，手中長刀向西方一指，人已經沖了出去。

三十多名斥候漸漸回攏。形成一只小規模的沖鋒隊，向西側剛剛圍攏而來的北蒙騎兵狠狠地撞了過去。

后面，黑臉劉幾人看著眼前突然冒出的三十幾名斥候，心中大喜。

“哈哈，老黑，你快看，是徐頭來就我們啦！”賀老三在馬背上舞著一柄長刀大呼小叫，死里逃生，很是激動。

“少廢話，快走。”黑臉劉頭也不回向黑老三罵了句，策馬緩緩調整著座下戰馬的方向。

“哎臥槽，”正密切關注著周圍形勢的黑臉劉耳邊忽然傳來了賀老三有些驚訝的聲音，“老黑，那不是那小子嗎？他怎么活了？難道大白天還能見鬼了？”聲音中已經隱隱的帶著絲顫抖。

從軍的人上過戰場后很少有信鬼神的，但當一個原本已經“死”了的人又重新出現在你眼前，還是會讓人脊背有些發涼。

“你他娘的瞎說什么，不要命了。”黑臉劉沒好氣的說道。

“不是，”賀老三落后了黑臉劉半個身子，咽了口唾沫，指了指距離已經不是太遠的石九，說道，“老黑，真的是他，那把刀我不會認錯的。”

黑臉劉聞言不由得轉頭看了眼，眼睛也不由得瞪大,“石九！”黑臉劉脫口而出，心中也有些驚訝，‘難道石九之前沒死？’黑臉劉心中暗暗想到。

“先別管這些，”側身閃過身后飛來的一支羽箭，黑臉劉沉聲道，“先擺脫身后的追兵再說。”

這時，黑臉劉已經快要石九、徐平他們匯合，徐平的前方，就是高猛剛剛派出來圍堵的一支百人隊。

“穿過去。”徐平手中橫刀一揮，一馬當先地沖了過去，身后三十幾騎緊接著跟上，與此同時，石九和黑臉劉幾人也緊緊的銜在了后面。

前面一陣刀刃入肉的聲音傳來，馬蹄幾乎是從前面人的尸體上踏過的，徐平帶著三十幾騎就如一根楔子般鑿進了北蒙騎兵的隊伍。

百多人的隊伍，將近一刻鐘的時間才沖了出來，徐平身上添了幾條刀口，身后三十幾騎只有十幾人跟了出來，有一半都留在了身后。

黑臉劉和賀老三護著趙恒和南宮雨，身上也都受了些傷，好在都不致命。

倒是石九，憑借著靈敏的反應躲過了不少刀劍，十幾人中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傷的。

“走。”出來后頭也不回，徐平直接策馬向西南而去，石九和沖出來的人立即跟上。

率先沖出來的十幾人再加上黑臉劉他們，一行不到二十騎身后吊著千余人的騎兵，在草原上開始發足狂奔。

身后不時有羽箭飛來，落在最后面斷后的小石頭左搖右晃，不斷的躲閃著飛來的箭矢，前面的黑臉劉和賀老三幾人不時地回頭看來，眼中滿是驚奇之色，幾個月不見，身手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