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日常[八零] 1 爭搶

那是一九八二年的七月，正值夏天，路邊的樹木上還有蟬在輕顫著翅膀，院子小盆里頭的睡蓮盛開著一朵朵粉色的花。夏日的炎熱本就容易讓人心煩氣躁，要是這人又上火了，那就更了不得。

“你是我親媽，還是后媽？”

“我們好不容易能回來？你們還要讓我們滾回去鄉(xiāng)下嗎？”

“你們沒有去鄉(xiāng)下，你們壓根就不知道鄉(xiāng)下的日子有多難過。”

“告訴你們，我回來了，我就不走了！”

……

這個時候，有不少知青從鄉(xiāng)下來城里。有的知青拋夫棄子、拋妻棄子，也有帶著鄉(xiāng)下丈夫或者妻子一起回來城里的。

蘇亞梅正是帶著她的丈夫和女兒從鄉(xiāng)下來城里，蘇家就只有三間房間，一間房間是蘇老太太在睡，一間房間是蘇父和蘇母在睡，還有一間則是蘇亞梅的三弟、三弟媳婦睡覺。

蘇亞梅的二妹嫁人了，沒有住在娘家。蘇亞梅的小妹蘇雪晴，去年考上南城大學(xué)，下半年就要上大二了。蘇雪晴剛剛年滿十八周歲，開學(xué)的時候，她住在學(xué)校，放暑假就住在家里。蘇雪晴在家里沒有單獨的房間，而是睡在客廳里的單人床。

單人床還有上鋪，早年，蘇亞梅的弟弟妹妹們都沒有結(jié)婚，她的二妹和小妹睡在一個房間，睡高低床上下鋪弟弟睡在客廳。她二妹結(jié)婚后，她三弟還沒有結(jié)婚，她小妹住在房間里面。到了蘇亞梅三弟結(jié)婚的時候，蘇雪晴就搬到客廳住。

蘇家也是無奈，蘇老爺子年前沒的，蘇家人本來想著讓蘇雪晴跟蘇老太太一起睡一間房間。但蘇老太太到底是老人，身上難免有一些老人味，蘇雪晴便沒有跟蘇老太太睡在一起房間。

“不是我們不讓你們留下來，是你們也看到了，家里沒有地方住！”蘇母頭疼。

“我們只要有個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就夠了，沒有說要讓你們把房間讓給我們。”蘇亞梅道，“我們住在客廳也行。”

“那是你小妹的床鋪。”蘇母道。

“她不是考上大學(xué)了嗎？”蘇亞梅只覺得她親媽偏心，“讓她住去學(xué)校宿舍啊。”

“現(xiàn)在是暑假，大家都回來家里住的，她……”

“你們就是看重她。”蘇亞梅咬牙。

蘇亞梅比蘇雪晴大了差不多十五歲，她是家里的大姐，當(dāng)年她下鄉(xiāng)去當(dāng)知青的時候，蘇雪晴的歲數(shù)還非常小。蘇家人心疼男娃，再來就是更心疼小女兒。

“媽，我去學(xué)校宿舍住。”蘇雪晴長得極為漂亮，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靈動，她很小的時候就長得十分可愛，不僅僅是家里人喜歡她，就是街坊鄰居都經(jīng)常夸她可愛，對她還都很不錯。

蘇亞梅在鄉(xiāng)下待了十多年，飽經(jīng)風(fēng)霜，看上去憔悴很多。也是，要是放在古代，蘇亞梅差不多都能當(dāng)蘇雪晴的媽了。蘇亞梅瞧見蘇雪晴，有一點心虛，可她隨后又挺直腰。

“我在鄉(xiāng)下受了那么多年苦，現(xiàn)在好不容易能回來了，小妹，你不會跟大姐爭這些的對不對？”蘇亞梅道，“你原本就是住學(xué)校宿舍的，還就在南城，你不是沒有地方住。”

蘇亞梅知道蘇家的房間少，但只要能回來城里，她就不可能留在鄉(xiāng)下。在火車上的時候，蘇亞梅就想蘇雪晴有去處，不是沒有去處，實在不行的話，那就讓蘇父蘇母想想辦法。

蘇雪晴是蘇父蘇母的親生女兒，自己就不是了嗎？

蘇亞梅心里對蘇家人有怨，沒有人把工作讓給她，她不能留在城里。

當(dāng)時，蘇老爺子是當(dāng)兵病退的，蘇老太太沒有工作。蘇父一家之主不可能把工作讓給蘇亞梅，蘇母等著后面看看把工作讓給兒子，一家子那么多張嘴在，蘇母不敢把工作讓給蘇亞梅，要是她把工作讓給蘇亞梅了，二女兒、三兒子，這些人該怎么辦？

其實，蘇雪晴回來好一會兒了，她站在院子里就聽到了蘇亞梅的聲音，聽到了蘇亞梅說的那些話。蘇雪晴驚覺，她是穿書了，原著里的自己雖然沒有說不讓大姐大姐夫帶外甥女住在家里，但是原著里的自己回家的時間晚了一點，到家里的時候蘇母跟大姐吵得很兇，大姐夫妻就帶著孩子出去，結(jié)果孩子被他們弄丟了。

孩子被大姐夫妻弄丟之后，大姐夫妻埋怨蘇母，蘇母一輩子生活在內(nèi)疚之中。這就是炮灰一家子，各種不幸。

既然蘇雪晴已經(jīng)知道這些了，那么她就不能讓事情再一次發(fā)生。

“雪晴你……”蘇母皺著眉頭，她本身就覺得很委屈小女兒了。

蘇老爺子活著的時候還夸贊蘇雪晴，說蘇雪晴是他們家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就連一向不是很疼孫女的蘇老太太對蘇雪晴的態(tài)度都不錯。

“媽，我們學(xué)校的宿舍還是不錯的。”蘇雪晴笑著道，“我們學(xué)校允許學(xué)生寒暑假住在學(xué)校，食堂都還有開呢。”

“住家里跟住學(xué)校，哪里可能一個樣子。”蘇母道，“你奶奶還說要給你蒸雞蛋羹，讓你補補……”

“我看小妹白白嫩嫩的，她要補什么？”蘇亞梅道，自己在鄉(xiāng)下辛辛苦苦的，這些人在城里過得那么好。

“你是刺猬嗎？”蘇母不悅，“這是你親妹妹，不是你仇人。”

“她下鄉(xiāng)當(dāng)知青了嗎？”蘇亞梅問。

“那是你運氣不好，你歲數(shù)最大，你……”

“媽。”蘇雪晴拉扯一下親媽，“學(xué)校距離我們這邊近，就是隔了一條街，我以前還經(jīng)常回來吃飯呢。我住在學(xué)校，又不是去很遙遠(yuǎn)的地方。大姐，這是單人床……”

“這是客廳，我跟你姐夫也干不了別的。”蘇亞梅道，“我們不是沒臉沒皮的人。”

“……”蘇雪晴嘴角微扯，她不是這個意思，“這是上下鋪，收拾一下，都可以睡人。”

上鋪沒有放那些重物，也沒有放盆之類的。蘇家人都很重視蘇雪晴，他們覺得讓蘇雪晴住在客廳就已經(jīng)很委屈她了，就別在上鋪放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個上鋪也放不了那么多東西，后院還有廚房都能堆放一些東西。

后院的空間小，連著廚房和衛(wèi)生間的。前頭的院子是大家一起用的，空間是大一點，但公共區(qū)域，個人不能占用那些空間去蓋房子。

“正好，你大姐夫睡上鋪，我跟你外甥女睡下鋪。”蘇亞梅道，“我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等我們有了工作，有了房子，我們就搬出去。”

租房子，手里也得有錢。

蘇亞梅夫妻在鄉(xiāng)下那么多年，手里沒有幾個錢的。他們要想留在南城，最好的方法就是住在蘇家，至于住多長時間，那就不好說了。

說等有工作，那也得看多少工資，房子的話，那也得看單位有沒有分房子。

蘇亞梅住進(jìn)家里的話，怕是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搬出去。

蘇雪晴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家里的氣氛怕是要變得十分緊張。蘇三哥跟蘇三嫂還沒有回來，要是他們知道蘇大姐一家三口要住在家里，估計他們的心里都不好受。

別看蘇三嫂能容忍蘇雪晴住在客廳，那是因為蘇雪晴本身就是未出嫁的姑娘，加上蘇雪晴本身學(xué)習(xí)成績好，又考上了一個好的大學(xué)，所以蘇大嫂對蘇雪晴態(tài)度還不錯。蘇三嫂還想著等蘇雪晴出嫁了，客廳就沒有那么擁擠。

現(xiàn)在好了，蘇亞梅夫妻帶著孩子住到客廳，蘇三嫂哪里可能開心。

蘇雪晴管不了那么多，在原著里，大姐夫妻的孩子丟了，大姐夫妻都怨怪蘇家人。蘇母心中有愧，她想要是自己留大女兒一家三口主住在家里幾天就沒有這些事情。于是蘇母難免多補貼給蘇亞梅一點，蘇亞梅還對蘇母說難聽的話，蘇三嫂得知蘇母補貼蘇亞梅不少錢，心里自然不高興。這樣一來，蘇母里外不是人。

“小妹，你不會覺得大姐找不到工作吧？”蘇亞梅道，“我當(dāng)初好歹也是初中畢業(yè)的人，要不是我得下鄉(xiāng)，興許上大學(xué)的人就是我，我是家里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也就輪不到小妹你了。都是一樣的爸媽，你總不會覺得你就比我聰明吧，你……”

“好了。”蘇母聽不下去，“你二妹跟三弟都沒有上的大學(xué)。上不上大學(xué)，是不是第一個大學(xué)生，你說這話，也不害臊。”

“我當(dāng)初的成績還是可以的。”蘇亞梅不甘心，在鄉(xiāng)下黃土朝天，日子太苦了。蘇亞梅看著皮膚白皙容貌艷而不俗的小妹，心里的嫉妒之火蹭蹭蹭地往上冒，自己變得這般老氣，而小妹卻那般漂亮還有靈氣。

一個是散發(fā)著腐臭氣味的死魚目珠子，一個是活力四射的眾星拱月的存在。

這讓蘇亞梅如何不嫉妒，“媽，你們就是偏心小妹，我的名字要亞梅，你們是希望我沒了，二妹的名字是亞楠，你們是希望她是男孩，到了小妹的名字，她就叫雪晴，多好聽，你……”

蘇母聽到這話，忍不住就想要抬手，只是她還巴掌還沒有打下去，蘇雪晴就抓住了蘇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