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陳超回過神來,突然問道:“小丁,假如換成你,你打算怎么問?”
丁雨薇知道陳超在考自己。
思索一下,丁雨薇道:“陳隊,我有一些想法,您看對不對啊。”
陳超點頭,示意丁雨薇盡管說。
丁雨薇這才道:“首先,跟蹤不構(gòu)成犯罪,而且這個行為本身也很難界定。”
陳超點頭,法律上并沒有所謂的跟蹤罪。
只有跟蹤,故意泄露他人軌跡行蹤,并以此牟利,對他人造成損害,這才算構(gòu)成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
丁雨薇繼續(xù)道:“然后如果換我來問,應(yīng)該也會跟沈新差不多的問法兒,通過我們得到的視頻證據(jù),來尋找郭春平回答中邏輯無法自洽,前后矛盾的地方,也就是從事實推導(dǎo)結(jié)果。”
陳超還是點頭認可,看來丁雨薇在警校也是認真上課了。
審訊就是這樣,不是先預(yù)設(shè)一個結(jié)果,比如一上來就問你為什么跟蹤我。
那郭春平能夠回答的理由太多了。
他甚至于可以說,我看上你了,喜歡你,所以就跟著你了。
這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反而還會讓他掌握主動權(quán)。
正確的審訊,應(yīng)該就是丁雨薇說的這樣,從事實導(dǎo)向結(jié)果。
比如問某某時間,你在哪里。
這個有視頻為證,賴不掉。
但如果郭春平故意隱瞞,說我在家,那么他的回答就有矛盾的地方,而這樣的矛盾越多,他越是無法進行解釋。
而這樣的口供,才能證明他有問題,可以形成證據(jù)。
審訊室內(nèi),沈新又問道:“對了,你家不是住悅城家園嗎,那昨天你去豐順里干什么,見朋友嗎?”
郭春平依舊沉默著。
沈新道:“郭春平,你這樣不行啊,我之前也說了,請你回來是讓你協(xié)助調(diào)查一些事情,調(diào)查清楚了,沒問題了,那你就可以早點兒離開。你看,這都晚上七點多了,你早回家,我也早下班嘛。”
結(jié)果郭春平依舊不說話。
沈新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郭春平,你不要以為沉默就可以逃避問題,我們既然請你回來,那我們就是掌握了你的情況,認為你有問題。”
身邊趙天星都嚇了一跳,然后沖沈新遞出一個可以啊的眼神。
這個時候,郭春平又有了反應(yīng)。
但依舊沒說,只是微笑。
監(jiān)控室內(nèi),陳超上前,摁了下通訊器:“小沈,先停一下吧。”
沈新又一拍桌子,喝道:“郭春平,你自己先想一想,想清楚了,我們再談。”
說著,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來到監(jiān)控室,沈新連忙問道:“陳隊,我是不是問的不好,有問題?”
“沒啊,挺好的。”陳超搖頭,然后道:“你別忘了,這家伙在國企保衛(wèi)科干了快二十年,他經(jīng)驗豐富著呢,別急,晾晾他,慢慢再問。”
說著,向?qū)O釗使了個眼色,倆人一起出去了。
沈新暗松一口氣,還以為自己問的有什么問題呢。
“沈新,厲害。”
丁雨薇沖沈新豎起大拇指。
沈新連忙擺手,看著監(jiān)控室內(nèi)依舊沉默的郭春平,莫名感覺有點兒奇怪。
另一邊,孫釗和陳超來到外面,找了個地方,各自點上一支煙。
陳超道:“老孫,看來我還是有些草率了,沒想到這家伙還在保衛(wèi)科干了這么久,心理素質(zhì)肯定不是一般的穩(wěn)定。”
“別這么說。”孫釗擺手,道:“當時你又不知道這個情況,而且就算知道了,咱們的想法也沒錯,案子過去這么久了,恰好他主動露出了馬腳,咱們利用這個機會,驚一驚他也沒問題。”
陳超仰頭望著星空,沒說話。
一開始,他就已經(jīng)仔細考慮過了,也知道跟蹤沈新不算什么大問題。
但還是決定把郭春平請過來配合調(diào)查一下。
就是像孫釗說的,案子過去太久了,假如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繼續(xù)暗中調(diào)查,真不一定能調(diào)查到有用的東西。
還不如趁著機會驚一驚郭春平,看看他會不會露出馬腳。
比如,他要是孫凱的同伙,會不會因為這個,嘗試再去聯(lián)系孫凱,通過監(jiān)控他手機,或許可以找到孫凱。
反正這個人已經(jīng)進入了警方的視野,整體上是可控的。
“別想那么多了,反正咱們的目的是驚一驚他,那就審唄,就算他一句話也不說,那就放了他,不影響的。”孫釗拍了拍陳超肩膀,然后又笑道:“不過沈新這小子是真行,運氣也真的好,是個福將。”
陳超哈哈一笑,道:“我也這么覺得。”
像這種積壓4年的命案,一旦破獲,嘉獎絕對少不了。
訊問持續(xù)到了晚上十一點多。
沈新也麻爪了。
這郭春平真就是屬王八的,太穩(wěn)了,愣是一句話都不說。
陳超叫停了審訊,讓沈新回家休息。
這一夜,沈新沒怎么睡安穩(wěn)。
第二天又早早去分局。
還是接著審。
中途呂有為都過來了解了一下情況,又免不了逮著沈新夸了幾句。
但越夸,沈新越別扭。
是有了發(fā)現(xiàn),可郭春平這態(tài)度,茅坑里的石頭,真就是死不承認。
“陳隊,我怎么感覺你好像一點兒都不著急啊。”在距離二十四小時還有幾個小時的時候,沈新忍不住問陳超。
感覺陳超的反應(yīng)也不太對。
“陳隊,你該不會就沒打算問出什么吧。”沈新遲疑一下道。
陳超愣了愣,笑道:“不錯啊,我還以為你反應(yīng)不過來呢。”
說著,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
沈新狂翻白眼。
“陳隊,您早說啊,瞧我這著急的,嘴里都起泡了。”
早說了,自己也不用這么擔心。
就這幾個小時了,沈新是真急了。
“上火就喝飲料。”陳超笑著扔過來一瓶飲料,然后道:“就剩下兩個多小時了,別審了,去洗把臉,休息一會兒,晚上還要盯梢呢。”
沈新愣了下,急忙點頭。
晚上六點多,郭春平準時離開了分局。
沈新和陳超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
遠遠的,還看見他扭頭看了一眼這邊。
“陳隊,照你說的,這家伙是個老江湖了,那他會不會猜到我們要干什么?”沈新想了想道。
陳超笑了:“猜到就猜到唄,這有些東西啊,一旦你開始去想,你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說著,轉(zhuǎn)身進門,示意沈新去吃飯,吃完飯行動。
夜色降臨。
就在悅城家園,沈新,還有趙天星,丁雨薇窩在車里,默默蹲守。
“誰先睡?”
趙天星很直接,上來就先排班。
說著,又笑著道:“瞧你們倆緊張的,這家伙精明著呢,不會這么快露出馬腳的,所以今天晚上大概率無事。”
沈新一想也是,就說讓趙天星先休息,反正自己年輕,熬得住。
趙天星嘀咕了一句我也很年輕啊,倒頭就睡。
沈新抬頭,看了一眼對面4單元6樓東邊戶,燈亮著,隱約可以看到人影走動。
估計就像趙天星說的,郭春平就算有行動,也不會這么快。
果然,一夜無事。
第二天,丁雨薇跑去買了早餐回來,然后有些奇怪的道:“他八點就該上班的,從這兒開車去他公司,早高峰的話,至少四十分鐘,這都七點五十了,他還不出發(fā)嗎?”
沈新也覺得有些奇怪。
趙天星倒是心很大,道:“昨天剛接受完警察調(diào)查,就不許他請假休息兩天?”
沈新點頭,這也有道理。
三人只能繼續(xù)蹲守。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上午十點多。
沈新盯著盯著,突然道:“我怎么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呢,他臥室的窗簾,怎么一直拉著,這都上午了,好歹也該出來活動活動吧。”
趙天星探頭看了看,道:“要不上去摟一眼?”
話音剛落,他又咦了一聲,道:“這不出來了嘛。”
沈新抬頭一看,還真是。
就見窗簾拉開,郭春平出現(xiàn)在陽臺上。
他打開窗戶,就這么平靜的站在那兒,好像是在看風(fēng)景。
就在這時,郭春平突然翻身,抓著窗框站在了窗臺上。
一瞬間,沈新悚然一驚,頭皮都炸了。
身邊丁雨薇也發(fā)出了一聲驚呼。
后排的趙天星蹭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沈新剛推開車門,爬上窗臺的郭春平就這么張開雙臂,一躍而下。
6樓!
面朝下。
嘭的一聲悶響,他直挺挺的栽在了水泥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