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上午,某個小鎮(zhèn)之外。
荒野間,一棵枝葉繁茂,不知活了多少歲月的古樹拔地而起。
其樹干之粗壯,需數(shù)人合抱,其樹皮之粗糙,似歲月鐫刻之紋理,溝壑縱橫,盡顯滄桑。
葉色或深或淺,層層疊疊,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
枝椏橫斜,向四方伸展,或曲折蜿蜒,或如蒼龍?zhí)阶Α?/p>
胡婉兮依靠樹干之上,手中捧著輿圖:“我們此刻距離韓國與秦國交界,約有二百七十余里。”
喀嚓。
一根斜伸向外的枝椏上,焰靈姬咬了一口手中蘋果,晃動著她那雙妙曼**,問道:
“如此說來,走完這剩下的二百多里,趙姐姐便安全了?”
兩日下來,二女與趙姬相處的十分愉快,稱呼也從夫人變成了姐姐。
顧秋微微搖頭:“若真有那么簡單就好了。”
“夫人的對手來自秦國,而非其他國家。”
“越是深入秦國,越是危險!”
“當(dāng)然,韓國也不怎么安全…….”
趙姬看了顧秋一眼,明白他的猜想與自己相同,皆是懷疑公子成蹻之母,韓國夫人。
“他們回來了。”焰靈姬忽然指著遠(yuǎn)處說道。
顧秋抬頭看去,只見古道之上,天澤駕著馬車悠悠而行,朝著這邊走來。
待馬車走近一些后,他雙眸微微一瞇:“有尾巴跟著?”
“但氣場之中卻沒有殺意……”
“會是什么人呢?”
思量間,那股武者氣場驟然消失,仿若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喂,想什么呢?”
焰靈姬從樹上跳了下來,拍了拍顧秋肩膀。
“想你呢。”
“想我?”
顧秋含笑點頭:“赤焰灼灼焚月魄,靈姬裊裊曳云裾。”
“焰靈姬……多美的名字。”
“但融匯了水之柔媚,火之熱情的你,更美!”
“似你這么一個柔媚妖嬈,傾國傾城的女子,怎能不叫人朝思暮想?”
這一招,他是跟段正淳學(xué)的。
但焰靈姬并不買賬,瞥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說罷,便迎向天澤幾人。
…….
片刻后,趙姬,胡婉兮,焰靈姬三人在車廂內(nèi)換上了男子裝束。
天澤買來的兩輛馬車也悠悠而行,朝著小鎮(zhèn)西方駛?cè)ァ?/p>
而就在眾人走后不久,此前的那棵古樹頂端,多了一道身影。
此人身姿婀娜,**修長,身著魚鱗戰(zhàn)甲,手持暗紅寶劍,面戴一副冰冷金屬面具。
她的容貌雖被面具遮擋,但從身材,以及五官輪廓中可以清晰判斷,這是一名女子。
忽然,陣陣清風(fēng)襲來,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下一瞬,樹梢上便多了一個人。
此人身材高大,一襲黑色長袍,手持一柄修長且不失厚重感的寶劍,眸光銳利的望著遠(yuǎn)處馬車。
“他們是誰?”
女子輕聲道:“天澤,百毒王,驅(qū)尸魔,焰靈姬。”
“還有火雨公的女兒,以及一個沒見過的年輕人。”
“哦?”
男子雙眸微瞇,疑惑道:“天澤他們竟會護(hù)送夫人回國?”
“也好……”
“他們在明,我們在暗。”
“而暗處的人往往能看得更加清楚,亦能規(guī)避許多未知兇險。”
“不過,他們很快就要遇到危險了。”
“而這一關(guān),他們是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
女子的眸光浮現(xiàn)一抹擔(dān)憂:你查到了什么?”
“一條毒蛇。”
“一條盤踞峽谷之中,張開血盆大口,等待他們自投羅網(wǎng)的毒蛇。”
女子眸光一寒:“十九年前的劍榜第三,玉柄龍?”
“他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男子呵了一聲:“他沒有死,而是藏身某個地方苦修劍術(shù)。”
“你覺得……”
“他們在這條世上最毒的蛇,最狠的劍面前,能撐多久?”
女子沉思片刻,喃喃道:“最多一刻。”
男子點點頭:“那就等上一等,看看這條毒蛇的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問道:“我們的任務(wù)不是保護(hù)夫人?”
男子搖了搖頭:“我們的任務(wù),是找到謀害王子之人的證據(jù)。”
“王子現(xiàn)在已然安全,夫人的命便沒有那么重要了……”
……
片刻后,二人便來到一處山谷之前。
男子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疑惑道:“奇怪……”
女子:“怎么了?”
“我剛才留下十幾名好手在暗中盯著那條毒蛇。”
“此刻,他們應(yīng)當(dāng)前來迎接才對…….”
“他們被那條毒蛇發(fā)現(xiàn)了!”
男子低呼一聲,當(dāng)即足尖輕點,向著谷中飛掠而去。
女子皺了皺眉,也緊隨其后。
待他們進(jìn)了山谷之后不久,男子猛地停下腳步,目光咄咄看向前方。
十幾具尸體橫陳地面,咽喉皆被人以利器貫穿,向外汩汩冒著鮮血……
“果然是被那條毒蛇發(fā)現(xiàn)了!”
男子眸光陰沉:“看來是我小瞧他了…….”
女子走到尸體之前,伸手探了一探:“余溫尚在,可見死亡時間不久。”
“人應(yīng)當(dāng)沒有走遠(yuǎn)。”
“追!”
兩人連忙朝著山谷另外一頭奔行,可還不到三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又是停了下來。
“玉柄龍?”
女子望著不遠(yuǎn)處的那具尸體,詫異的驚呼一聲:“他竟然死了?”
男子也是頗為奇怪,他走上前去看了看尸體,又眸光凌厲的環(huán)顧周圍。
“并無任何戰(zhàn)斗痕跡……”
“玉柄龍才剛剛現(xiàn)身,便被人一擊絕殺?”
聞言,女子心頭一震:“是他們幾個做的?”
“不可能……”
“憑玉柄龍的實力,就算你我聯(lián)手,勝率也不過六成。”
“他們幾個怎會有這等本事?”
男子點了點頭:“看來……在他們抵達(dá)山谷之前,玉柄龍便已死了。”
“可能夠一擊絕殺玉柄龍之人,會是誰呢?”
“他又為何要殺玉柄龍?”
女子想了想:“王子在邯鄲之時,鄒衍老先生曾給他授課一月。”
“莫非是這位陰陽家的開山祖師?”
男子:“恐怕,也只能是他了……”
……
古道之上,馬車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輕響,壓出兩條不深不淺的車轍。
焰靈姬把玩了一會手中長劍,扔還給顧秋,笑道:“這家伙本事不怎么樣,武器卻是不錯。”
顧秋:“你怎么知道人家本事不行?”
“你一拔刀,他便死了。”
“能厲害到哪去?”
顧秋搖了搖頭,握住那柄長劍,暗暗運轉(zhuǎn)蠹玉真氣。
但聽啪的一聲,長劍碎成齏粉,隨風(fēng)散落,僅剩白玉劍柄還存留顧秋手中。
緊接著,白玉劍柄泛起瑩瑩光澤,片刻又內(nèi)斂不見。
顧秋將劍柄扔進(jìn)車廂:“夫人,將此玉收好。”
“關(guān)鍵時刻,用力握緊,可保你性命。”
“多謝公子。”車廂內(nèi),傳來趙姬那輕靈且魅惑的聲音。
焰靈姬知道他用的是百越秘典中的‘逆劫繭’。
此蠱需要以上好玉石作為媒介,一旦受到外力擠壓,便可以真氣凝結(jié)成絲,將趙姬包裹成繭。
想到這,她再次被顧秋轉(zhuǎn)瞬練成蠹玉訣那件事感到驚奇。
這種事……
怎么想,怎么離譜!
焰靈姬側(cè)著頭,一瞬不瞬的盯著顧秋:“老實說,你是不是妖怪變的?”
顧秋嘿然輕笑:“我若是妖怪,第一個就吃了你。”
焰靈姬哼了哼,把臉扭了過去,不再搭理他了…….
…….
數(shù)日后,入夜時分。
暮色四合,蒼穹如墨,繁星萬千輝芒迸現(xiàn),若神人信手揮灑之琉璃碎片。
孤月懸于危崖之上,其輝皎皎,照見群山,如伏獸脊背。
顧秋躺在崖邊斜探而出的古樹枝椏上,沐浴著清涼夜風(fēng),感受著難得的寧靜。
在高武大隋,他要做的事情太多,煩惱太多,敵人太多……
也只有在諸天世界里,心境才會有一種平淡如水的寧和。
忽然,一陣輕微腳步聲傳徹入耳。
顧秋連忙站了起來,循著聲音望去。
月光下,一名白發(fā)白須,身材略顯佝僂的老者緩步走來。
“看不透的氣場……”
“此人修為,最低也是個一品。”
“看來此前低估了天九世界的高手……”
心念一動,顧秋從樹上跳了下來,穩(wěn)穩(wěn)落于正在烤火趙姬等人身邊。
“有人來了。”
聞言,眾人紛紛回頭看去。
而此時,原本距離七八十丈的老者,已然來到眾人數(shù)丈開外。
趙姬面色一喜:“鄒老先生?”
“呵呵,夫人安好。”老者拱手作揖,嘿然笑道。
趙姬連忙回了一禮:“先生安好”。
隨即,她轉(zhuǎn)過身子,介紹道:“諸位,這位是陰陽家的鄒衍老先生。”
鄒衍?
陰陽家的創(chuàng)始人?
他不會就是東皇太一吧?
顧秋心中思量一番,隨即上前見禮,而老先生也含笑回禮。
“鄒老先生,您怎會在這?”
“老夫是刻意來找夫人的。”
鄒衍:“昨日,老夫在韓國一家酒館喝酒,從幾個過客口中得知,六國之中的幾個頂尖殺手團(tuán),都接到重金懸賞,欲要刺殺夫人。”
“而且,百越的婼妠部人,也抵達(dá)秦韓邊境,意圖攔截夫人回國。”
聽到‘婼妠部’這三個字,天澤幾人臉色均是一變。
“老夫幾經(jīng)打探,得知夫人幾經(jīng)輾轉(zhuǎn),來到韓國境內(nèi),便特地尋訪夫人。”
“沒想到,卻是這么容易便找到了。”
“原本老夫是想送夫人抵達(dá)秦國境內(nèi)后,再去辦那件大事。”
“可現(xiàn)在夫人身邊高手如云,“應(yīng)當(dāng)是用不著老夫了。”
話到此處,他捋了捋胡須,呵呵一笑:“既然夫人無礙,老夫便已心安,告辭。”
說著,便要轉(zhuǎn)身離去。
而此刻,顧秋猛然想起一事:“鄒老先生,在下可否向您請教一事?”
“哦?”
鄒衍抬頭看來,點點頭:“公子請講。”
顧秋踏前一步,將大陰陽真經(jīng)第二重的口訣頌?zāi)钜槐椋瑔柕溃骸跋壬@門功法可有不妥之處?”
聞聽過后,鄒衍輕聲說道:“此法當(dāng)是《五德終始》之中演變而生,并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只是…...”
鄒衍低聲沉吟:“太一未分,玄牝含氣。”
“春萌不過冬藏之續(xù),秋肅實為夏榮之伏……”
“修行此法雖可調(diào)和陰陽,好處頗多。”
“但它卻是某種武學(xué)的對應(yīng)功法。”
“受益最大的,是修行另外一部武學(xué)之人。”
“但不論如何,此法對公子有益無害。”
聽到這,顧秋總算可以放心修行大陰陽真經(jīng)了,他拱了拱手:“多謝鄒先生解惑。”
“些許小事,無妨。”
鄒衍擺了擺手,繼而拱手一拜,轉(zhuǎn)身離去。
……
此刻,某座青山之巔。
“果真是鄒老先生出手了……”一名佇立于此的男子說道。
在他身旁的女子點了點頭:“若非是鄒老先生,也沒人能在旦夕間殺了玉柄龍。”
“但接下來,他們的路不好走了。”
“不對……”
“應(yīng)當(dāng)是鄒老先生這一走,他們此后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向絕路!”
......
PS:這章我寫了整整一下午!主要是猶豫睡不睡趙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