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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謙送走梁五，很快又來一個人。
此人是經(jīng)營木料生意的，訴求和梁五一模一樣，退單！
接連三日，不斷有商戶前來退單，事情似乎比想象中要嚴(yán)重。
孫謙思來想去，這件事已經(jīng)超出自己一名主事的范疇，必須及時上報。
他將情況寫清楚，上報給員外郎，然后逐級上報，最終落在工部尚書范景文手中。
范景文頓時頭疼不已，現(xiàn)在工部一堆事，兩位侍郎，一個負(fù)責(zé)研制水泥，一個是洋人，負(fù)責(zé)造大炮，幾乎不管其他的事，全都落在自己頭上。
現(xiàn)在又出了這么一檔子爛事，真是不讓人省心。
“這么多人退單，究竟怎么回事？”
孫謙躬著身子，說道：“尚書大人息怒，卑職也是剛剛得知，茲事體大，不敢擅自做主。”
范景文皺眉道：“你先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要退單，不但耽誤工期，朝廷追查下來，這是欺君之罪！”
“是，是……卑職也是這么說的，那些商戶堅持是要退，否則就要提價，而且不是一兩個，是……很多！”
“如果是價格有問題，當(dāng)時簽訂契約之時，就應(yīng)該說清楚，為何現(xiàn)在提出來？”
“或許，或許……”
孫謙實在無奈，只好說道：“這其中有人在作梗？”
范景文眼眸低垂，緩緩說道：“究竟什么情況，你說清楚！”
孫謙壓低聲音說道：“往常這種大工程，原料采買都從李家走，今年錦衣衛(wèi)介入，硬生生將采買的商戶給換了，李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說到這里，眼見范景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趕忙補充道：“這都是卑職的猜測，做不得準(zhǔn)的！”
“你說的這些話，可否有依據(jù)？”
范景文也知道李家的事，只因有李建泰在朝中坐鎮(zhèn)，他這個工部尚書也沒法子。
若是往常，銀子讓李家賺就賺了，可是，此番錦衣衛(wèi)介入，說明陛下已經(jīng)親自過問，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這些商戶突然撂挑子，必須查清楚，否則錯怪了李家，事情就鬧大了。
孫謙左右看了看，這才說道：“第一個來尋卑職退單的叫梁五，在西山有采石場，經(jīng)營石料生意，卑職并沒有答應(yīng)他的要求，不過……”
范景文不滿道：“不過如何，你說清楚些，別吞吞吐吐的！”
孫謙只好如實說道：“卑職擔(dān)心此人無法按期交付，便命人去暗中監(jiān)督，沒想到，這個梁五當(dāng)天晚上就把鋪子和采石場轉(zhuǎn)手賣給了李家。若在平時，想要盤下他的生意，至少需要十萬兩，聽說五萬兩就賣了，您看這……”
范景文心中暗忖，這個梁五動作好快，當(dāng)天找工部未果，晚上就把生意轉(zhuǎn)讓了。
而且還是遠低于市場價，如果說這里面沒有問題，那可真的是見鬼了！
“如此說來，采買的生意又回到李家？”
“正是！”
孫謙說完，繼續(xù)道：“卑職反倒覺得，眼下這情況也不是什么壞事，只要能按期交付，其他的都不重要。”
“其他的鋪子呢？”
“近幾日來，有三家已經(jīng)轉(zhuǎn)讓給李家，還有兩家直接將鋪子換成李家的招牌，原來的東家現(xiàn)在成了李家的掌柜，其他的都在觀望，看著意思，很可能都要被李家收購。”
范景文思索許久，說道：“就按照你說的，只要能按期交付，其他的不用管！”
“那……卑職就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
“你繼續(xù)派人盯著，如果有什么情況，直接來找我！”
“是！”
孫謙說完，躬身告退。
如今只希望李大公子不要鬧什么幺蛾子，讓自己能交差，就夠了。
至于人家轉(zhuǎn)多少銀子，管他呢！
轉(zhuǎn)眼到了第一批石料交付的日子，孫謙左等右等，終于看見騾車?yán)希瑥某峭饩従忂\進來。
然而，清點之后，卻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
第一批石料是兩萬斤石灰?guī)r，一萬斤花崗巖，三千斤漢白玉。
送過來的是石頭全都是普通的石灰?guī)r，只有五千斤，花崗巖和漢白玉一斤也沒有。
孫謙趕忙找到負(fù)責(zé)押車的管家，問道：“后面的什么時候送到？”
“什么后面？就這些啊，都在這里了。”
“你確定？”
“確定啊，五千斤石灰?guī)r，這不是……”
“契約上明明是兩萬斤石灰?guī)r，還有一萬斤花崗巖，三千斤漢白玉！”
孫謙大怒，狗日的李家，竟然真的跟自己找事。
“啊？我不知道啊，我就負(fù)責(zé)押運這些……”
“來人！”
孫謙大吼一聲，立刻有侍衛(wèi)圍上來。
“把他們看好了，在我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私自放人，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說完之后，急匆匆出宮，直奔城東李家的鋪子。
李新正在悠然喝茶，看到孫謙，趕忙起身迎接：“孫主事，什么風(fēng)把您吹過來了？快來喝茶！”
說完之后，親自斟了一杯茶，往前送了送。
孫謙并沒有接，而是黑著臉說道：“李公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今天送來的石料是怎么回事？”
李新故作疑惑：“什么石料？”
“按照契約，今天要送來兩萬斤石灰?guī)r，還有一萬斤花崗巖，三千斤漢白玉，可是，您的伙計只送來五千斤石灰?guī)r，我想請問，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說石料的事啊，我還以為什么呢……”
李新擺了擺手，說道：“說起來，我也很為難啊，坐下說！”
孫謙重重呼了口氣，欠身坐下，端起茶杯，雙眼卻緊緊盯著李新。
今天的事不說清楚，可不是掉烏紗帽那么簡單，有可能腦袋都掉了。
李新笑著說道：“前些時日，有幾家經(jīng)營石料木料的商號，突然找到我，說是他們跟朝廷簽了單子，但是供貨跟不上，又怕得罪朝廷，就想把鋪子轉(zhuǎn)給我。”
“我尋思著，朝廷要修建忠烈祠這么大的事，如果耽擱了，對誰都不好看，特別是家父主持禮部，我這個當(dāng)兒子的，總要支持一下。”
“李家也有石料木料生意，若是將別的訂單全都擱置下來，所有原料都供應(yīng)朝廷，或許能按期交付，于是，就將那幾家鋪子接了下來。”
“沒想到，礦山上的工匠和民夫卻出問題了！”
孫謙明知道對方在找借口，卻也只得順著話題說下去：“請問李公子，工匠和民夫怎么了？”
李新唉聲嘆氣，說道：“您知不知道，自從陛下頒布詔書，取消百姓的路引和戶籍，很多人現(xiàn)在轉(zhuǎn)行去做生意，或者去工坊做工，哪里給的錢多就去哪里，咱們礦山接朝廷訂單，本來價格就壓的很低，根本無法負(fù)擔(dān)高額的工價，所以，找不到人啊！”
孫謙緩緩道：“李公子的意思，是無法交付了？”
“那倒也未必！”
李新淡淡一笑，說道：“問題其實都在價格上，如果朝廷愿意追加一些銀兩，礦山就可以開出高工價，有了高工價，還愁找不到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