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府東平縣，大運(yùn)河南旺段。

船隊正在緩緩?fù)ㄟ^狹窄水域，岸上則有大量兵馬隨行。

南旺鎮(zhèn)是運(yùn)河全線最高點，若遇旱季，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有河無水的情況，使得航運(yùn)受阻。

萬歷年間，時任工部尚書的宋禮臨危受命，與布衣河工白英合力修建戴村壩攔截汶水，并開挖九曲十八彎的小汶河，將汶水引流至南旺，并開鑿南旺分水樞紐，將汶水引入南北河道，這才解決了大運(yùn)河因處地勢高處而缺水的局面。

但是，這段水域有個嚴(yán)重的隱患，就是太窄了。

過往船只必須一字排開，按順序通行，如果河道堵塞，只能等待疏通，所有船只都要靠岸等待。

崇禎年間天災(zāi)**不斷，朝廷早已入不敷出，根本沒有足夠的財政興修水利，南旺段隔三岔五就會堵塞，只能靠地方官府組織人力進(jìn)行維護(hù)。

如今天下不太平，崇禎皇帝忙的焦頭爛額，更加顧不上疏浚一段短短的河道。

這段水域變得更加堵塞，通行極為緩慢，從而衍生出大量賊寇，專門蹲守在河道附近，尋找過往商船劫掠。

河堤上，游擊將軍苗剛不耐煩地問道：“為何如此緩慢？”

身后的親衛(wèi)說道：“回將軍，前方河道狹窄，堵塞嚴(yán)重，船工正在盡力疏通。”

“他娘的，河道堵塞如此嚴(yán)重，為何不及早疏通？”

“這……卑職不知……”

苗剛四下看了看，說道：“天色不早，通知下去，就地安營扎寨，各營將士全都去幫忙疏浚河道。”

“將軍，此處經(jīng)常有盜匪出沒，是否加強(qiáng)警戒？”

“哼！”

苗剛不咸不淡地哼了一聲，說道：“老子手下有五千精兵，何懼區(qū)區(qū)盜匪？”

親衛(wèi)不敢再說什么，趕忙下去傳令。

夜幕低垂，岸邊亮著幾盞篝火，河道兩旁，大量士兵和民夫正在賣力疏浚河道。

整整挖了一宿，船隊卻僅僅向前行進(jìn)了不到十丈。

“干他娘，堵的太厲害，根本挖不動！”

一名士兵氣沖沖丟掉鋤頭，往地上一坐。

消極情緒很快傳染，其他人見狀，紛紛丟掉手中的工具。

“老子當(dāng)兵打仗，還要給人挖河道，真是晦氣……”

“沒有十天半個月，估計是挖不開了。”

“朝廷那幫當(dāng)官的都干啥吃的，河道堵成這樣，為何不派人治理？”

“別提了，朝廷哪還有錢治水……”

眾將士累的滿頭大汗，滿腹怨氣。

這也難怪，半宿都沒見人送飯，連水都沒送來一口。

就算是牲口也要喝水吃飯，晚上也要睡覺啊！

眼看天都快亮了，眾人又渴又餓又困，干脆往地上一躺，大口大口喘氣。

這時候，有人問道：“你們說，這些船上裝的什么啊？”

他身邊有個老兵，對這種事早就習(xí)以為常，便說道：“還能有什么，都是陳閣老的家當(dāng)唄！”

“陳閣老？他不是帶兵打仗呢嗎？”

“帶兵打仗怎么了？帶兵打仗就不能把家眷和財產(chǎn)送到南京？”

“我聽說，陳閣老可是反對南遷的……”

老兵聞言，冷笑著道：“那是反對陛下南遷，他們自己的家眷都轉(zhuǎn)移了，你看見后面那艘船沒有？上面是苗將軍的家眷！”

“苗將軍也要將家眷遷到南京？”

“你這是廢話，北京城十有**守不住，此時再不跑，等李自成來了就跑不掉了！”

“哎呀，那我們怎么辦？”

“你操這個心作甚？我們當(dāng)兵的，只要上頭給發(fā)餉，給誰當(dāng)兵不是當(dāng)？”

“那倒也是。”

噠噠噠，噠噠噠……

遠(yuǎn)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如雨點落在地上。

“什么聲音？”

地上的老兵突然翻身坐起來，神色慌張，不知所措。

身邊有人說道：“是不是下雨了？”

老兵抬頭看了看天，搖頭道：“不對，天上還有月亮，怎么可能下雨？”

“愛咋咋吧，天塌下來我也要睡覺！”

老兵將耳朵緊貼地面，仔細(xì)聆聽，然后說道：“好像是馬蹄聲！”

“大半夜哪來的馬蹄聲，你是不是做夢了？”

“就是馬蹄聲，你們聽！”

噠噠噠……

噠噠噠……

聲音由遠(yuǎn)及近，逐漸清晰。

眾人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對，全都從地上爬起來。

“會不會是保定府的兵馬？”

“你是不是傻？保定府的兵馬來大運(yùn)河做什么？”

“日他娘的，不會是真的遇見賊寇了吧？”

有人下意識想要尋找兵器，可是，下午來疏通運(yùn)河的時候，兵器全都留在了營地。

噠噠噠……

噠噠噠……

馬蹄聲愈發(fā)清晰，腳下土地都在震動。

到了這時候，即便反應(yīng)再遲鈍，也知道出事了。

如果來的是保定府兵馬，不可能靠近營地還在加速。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敵襲！

眾將士手忙腳亂，紛紛向著營地的方向奔去。

“殺！”

“沖！”

寧靜的夜空下，喊殺聲突然震天響起。

奔襲而來的騎兵直接沖進(jìn)人群，如餓狼沖進(jìn)羊群，亮出尖牙利爪，肆意屠殺。

明軍根本沒有準(zhǔn)備，被殺的哭爹喊娘，四散逃竄。

鄭四維騎在馬上，緊緊盯著前方的戰(zhàn)場。

此番長途奔襲，五千人當(dāng)中只有八百騎兵。

因為順軍的武器裝備不如明軍，騎兵更是稀缺之物。

沒想到的是，明軍的反應(yīng)太遲鈍了，這八百騎兵發(fā)揮奇效，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

“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鄭四維輕蔑地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早知如此，老子帶八百騎兵就夠了！”

終于，明軍大營亮起火把，傳出陣陣戰(zhàn)馬的嘶鳴聲。

游擊將軍苗剛率親衛(wèi)殺了出來，其他人則趁亂尋找兵器，開始反擊。

鄭四維嘴角帶著笑意，吩咐道：“傳我命令，全軍出擊！”

說完，他拔出刀來，雙腿一夾馬腹，向著明軍陣地沖殺過去。

苗剛奮力砍翻一名順軍，大喊道：“你們是何方賊人？可知本將軍的名號？”

噠噠噠……

混戰(zhàn)之中，鄭四維快速接近苗剛，提刀便砍。

苗剛察覺到耳邊風(fēng)聲有異，趕忙舉刀格擋，只聽當(dāng)?shù)囊宦暣囗懀瑑杀摰督诲e，火星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