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內，杏花樓。

陳永福面前擺著美酒佳肴，卻沒有胃口。

明軍突然進攻太原，著實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當初李自成讓自己留守，說一個月內打進北京城。

現在一年過去了，北京城依然穩固，反而開始了反攻。

按照他的脾氣秉性，打個球啊，干脆投降算球了！

可是，前面投降過一次，如果現在再投降，估計要被清算……

既然不能降，那就只有打了。

高杰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雙方經過幾次試探，陳永福壓根沒占到便宜，從此以后，直接不打了，城門緊閉，死守！

轉眼就是兩個月，問題又來了，城中糧食不夠了！

大帥府倒是有糧食，足夠吃三年的，可是，百姓們怎么辦？

如今米價已經漲了二十倍，街頭每天都有餓死的百姓。

今晚坐在他面前的，是城中主要的幾位糧商，以榆次常家為首。

陳永福看向常達，說道：“常掌柜，你們的糧價定的也太高了吧，如此下去，百姓們誰還吃得起飯？”

按理說，一名總兵對商賈如此客氣，似乎很難理解。

陳永福卻很清楚，常家名列八大晉商，其背后的能量不容小覷。

如今還沒到走投無路之時，不能跟這些商賈撕破臉。

常達臉上帶著微笑，說道：“總兵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城中米糧確實緊缺。若不是您下令要求我們各家必須開倉售糧，我們原本還想留些自用呢！”

其他糧商紛紛附和：“是啊，我們商號的存糧也不多了，若不控制價格，恐怕很快就會被搶購一空，到時候連我們自己都難以為繼。想要解決米價問題，還是得打開城門，恢復通商才行啊。”

陳永福陰沉著臉，冷冷說道：“你們難道沒看見城外的明軍嗎？他們虎視眈眈地守在城外，你們還想通商走貨？簡直是癡人說夢！”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最后紛紛將目光投向常達。

常達微微一笑，繼續說道：“總兵大人，行軍打仗的事我們這些商賈確實不懂，一切還得仰仗您做主。不過，若是軍中實在困難，我們各家愿意捐一些銀錢，以解燃眉之急。”

陳永福聽罷，臉色稍緩，但心中卻更加煩躁。

他知道這些糧商不過是敷衍了事，捐些銀錢根本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城中的糧食危機已經迫在眉睫，百姓怨聲載道，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等明軍攻城，城內就會發生暴亂。

可是，他們說的也沒錯，如果不開城門通商，緊靠著城中的儲備，根本不夠。

常達見陳永福沉默不語，便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恭敬地放在桌上，說道：“總兵大人，這是五千兩銀子，算是我常某人孝敬您的。如今城中局勢艱難，我們這些商賈也愿意出一份力。”

其他糧商見狀，紛紛效仿，有的拿出三千兩，有的拿出兩千兩，不一會兒，桌上便堆起了一疊銀票。

陳永福掃了一眼桌上的銀票，冷笑一聲，說道：“你們是真的搞不清情況嗎？現在明軍虎視眈眈，你們拿銀子出來有什么用？難道去收買明軍，讓他們放行？”

常達微微一笑，語氣平和地說道：“總兵大人，明軍固然難纏，但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聽說城南的倉庫里還存著不少糧食……”

話還沒說完，陳永福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常達！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軍糧的主意！”

常達連忙擺手賠笑，解釋道：“總兵大人誤會了，我們不是勸您開倉放糧，而是想買，我們愿意出高價購買?！?/p>

陳永福沉著臉，目光如炬地盯著常達，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那是軍糧，怎可隨意買賣？如果都賣給你們，將士們吃什么？”

常達見狀，連忙擺手賠笑，小心翼翼地解釋道：“總兵大人，您誤會了。我們并不是全部買走，只要一半，或者少半，以解城中百姓的燃眉之急?！?/p>

陳永福眉頭緊鎖，提高了聲音，語氣中帶著幾分怒意：“那也不行啊！這可是軍糧，你們知道什么是軍糧嗎？那是用來保障前線將士生命的！倘若糧食短缺，影響了士氣，隨時可能城破人亡！”

常達聞言往前湊了湊，繼續說道：“總兵大人，我們完全理解，因此，我們愿意出高價購買，絕不讓總兵大人和將士們吃虧，您看……十倍如何？”

陳永福冷笑一聲，似乎對常達的提議不屑一顧：“高價？你們以為錢能解決一切問題嗎？我剛說過了，這是軍糧，軍糧！”

常達似乎聽出這番話的弦外之音，隨即說道：“二十倍！總兵大人，我們愿意出二十倍的價格購買五成軍糧！”

聽到二十倍，陳永福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仿佛在心里盤算著，說道：“這還差不多。既然你們如此有誠意，那本總兵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們吧！”

常達見陳永福點頭答應，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容，連忙拱手道：“總兵大人英明！有了這些糧食，百姓們肯定能渡過難關，城中局勢便能暫時穩住?！?/p>

陳永福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

他心中清楚，這些商賈以二十倍的價格從他手中購糧，轉手必定會以三十倍甚至更高的價格賣給百姓。

就這么簡單一倒手，立刻就是暴利！

只不過，自己身為總兵，確實不便親自下場參與糧食買賣。

現在有這些商賈出面，事情就好辦多了，就算挨罵也挨不到自己頭上。

正當他心中盤算著這筆買賣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好處時，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震動從腳下傳來，桌上的酒杯咣當一聲翻倒，酒水灑了一地。

緊接著，整個杏花樓都開始搖晃，仿佛地動山搖一般。

陳永福猛然站起身，臉色驟變，厲聲問道：“發生了什么？”

常達和其他糧商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嚇得臉色發白，紛紛站起身，慌亂地四處張望。常達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不會是地龍翻身吧？”

陳永福沒有理會他，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向外望去。

城門的方向傳來隆隆的炮聲，仿佛悶雷一般，震得人心頭發顫。

不好，定是明軍夜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