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李過終于悠悠轉醒。

此時天已經黑了，四周點著篝火，將士們三五成群，靠在一起休息。

“二虎，二虎！”

“哎，亳州侯，我在呢！”

李過趕忙一把將他抓住，問道：“究竟怎么回事，快說！”

二虎神色悲痛，如實說道：“劉宗敏先是用假圣旨騙開了北城門，然后帶兵殺進皇城。來亨將軍率我等死守皇城門，陛下也親自趕來指揮守城。可是，劉宗敏有大炮……”

“來亨將軍為了救陛下，被大炮打中，當場……當場就沒了氣息。”

李過聽到這里，渾身一顫，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已經嵌入掌心。

他咬著牙，強忍住心中的悲痛，繼續問道：“后來呢？”

二虎抹了一把眼淚，繼續說道：“城門被轟開后，叛軍沖進來大肆殺戮。陛下見大勢已去，便命我逃出來送信，他讓我轉告您，一定要活下去！我趕去南郊天壇的時候，才知道您已經和田見秀的兵馬交過手，我一路追著，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里。”

李過聽完，整個人如墜冰窟，心中一片冰涼。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篝火旁，望著跳動的火焰，眼中滿是絕望。

西京城沒了，二叔李自成沒了，兒子李來亨也沒了，什么都沒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道：“你親眼看見來亨戰死？”

二虎點點頭，說道：“當時我就在附近，能，能看見……”

李過又問道：“你看見陛下戰死了嗎？”

二虎說道：“我逃出來的時候，陛下帶著禁衛反沖上去，我估計是，是……沒了……”

李過只覺得胸口發堵，用力呼吸幾口，這才稍稍緩過來。

他很了解李自成的性格，在今天這樣的局勢下，只可能戰死，不可能茍活。

接下來該怎么辦，看看身邊，只剩下幾百人，而且人困馬乏……

“將軍，將軍！”

就在此時，值守的探馬奔襲而來。

李過心中出現一種不祥的預感，趕忙問道：“怎么了？”

“他，他們……追上來了！”

眾人紛紛驚醒，手里拿著武器，等待李過下令。

這時候，遠處已經隱隱出現馬蹄聲，似乎正在靠近。

李過咬緊牙關，下令：“撤！”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想要東山再起，首先要活下來！

眾人紛紛上馬，跟隨李過繼續向東逃去。

馬蹄聲在夜色中不斷響起，身后的追兵緊追不舍，火把在遠處閃爍，仿佛一條火龍正在蜿蜒前行。

李過帶著殘兵一路狂奔，終于在黎明時分擺脫了追兵。

人困馬乏，剛剛準備休息一下，找點吃的，沒想到，叛軍又追了上來。

繼續奔襲一天一夜，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遠遠望見了潼關的輪廓。

李過放慢腳步，來到關隘面前，兩側的山巒如同天然的屏障，扼守著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

此時，他的心中思緒萬千，天下之大，難道真的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嗎？

“將軍，叛軍追上來了！”

壞消息再次傳來，李過心中一沉，看向后方。

自己這幾百殘兵根本無法與叛軍抗衡，若是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條。

如今西安已經陷落，整個關中都被劉宗敏和田見秀控制，留在這里也是等死，還不如放手一搏。

他咬了咬牙，當即下令：“繼續向東，出潼關，進中原！”

眾人聞言，紛紛露出猶豫的神色，互相竊竊私語，卻沒人敢動。

二虎上前說道：“亳州侯，出了潼關，我們可就真的成了流寇了……”

“哈哈，哈哈哈……”

李過仰天大笑，然后說道：“流寇又如何？當年我們不就是從流寇起家的嗎？走到哪劫到哪，明軍來了就跑！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眾將士聞言，紛紛點頭。

他們大多是跟隨李自成和李過多年的老兵，早已習慣了刀口舔血的生活。

對他們來說，流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希望。

二虎又問道：“亳州侯，潼關的守軍是田見秀的人，我們可能出不去……”

“放心，這里我很熟，我知道一條小路，可以從山上繞過去！”

李過說完后，帶領殘兵朝著北側山峰疾馳而去。

走了半個時辰，終于找到隱藏的小路，盡可一人通行，好在可以騎馬。

眾人一路披荊斬棘，終于越過潼關，直奔中原而去。

雖然躲過叛軍的追殺，但是，進入明軍的地盤，危險依然存在。

李過也是窮人出身，不忍心搶百姓的糧食，而且，老百姓家里也拿不出幾百人的口糧，思來想去，干脆帶人直奔最近的縣衙。

縣衙沒有兵馬，抵擋不住，好在李過只搶糧食，搶完就跑。

但是，他們的蹤跡已經引起明軍的注意，附近的衛所知道來了一伙流寇，開始圍追堵截。

就這樣躲躲藏藏，不知過了多久，糧食吃完，只好再次尋找目標。

當天夜里，數百騎兵直奔縣城的糧倉，準備故技重施。

糧倉位于城郊，周圍只有一些低矮的圍墻和幾處簡陋的哨塔，看起來防守并不嚴密。

二虎看著若隱若現的糧倉，神色興奮，低聲說道：“將軍，看樣子守衛不多，咱們直接沖進去吧！”

李過點了點頭，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若事情太過順利，反而會讓人感覺哪里不對勁。

然而，糧食已經耗盡，若是再不行動，兄弟們就要餓肚子了。

“所有人聽令，準備行動！”

李過低聲下令，隨即拔出長劍，率先沖了出去。

數百騎兵緊隨其后，馬蹄聲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他們迅速沖破了糧倉的外圍防線，守衛的明軍士兵顯然沒有料到會有人偷襲，紛紛四散奔逃。

“快！搬糧食！”

李過大聲喊道，同時警惕地環顧四周。

士兵們迅速下馬，開始搬運糧倉中的糧食。

然而，就在此時，四周突然亮起了無數火把，喊殺聲震天動地。

“不好！中計了！”李過心中一沉，急忙大喊，“撤！快撤！”

然而，為時已晚，明軍的伏兵從四面八方涌出，將他們團團圍住。

“將軍，我們被包圍了！”

二虎揮舞著長刀，拼命抵擋著沖上來的明軍，臉上滿是焦急。

李過心中焦急萬分，咬緊牙關，大聲喊道：“所有人聽令，隨我突圍！”

說完后，他趁著明軍還沒有合圍，奮力向著缺口處沖過去。

就在此時，明軍突然散開，任由這些人沖出包圍。

二虎大喜道：“將軍，他們慫了，不敢上！”

李過卻緊皺眉頭，心中那種不好的感覺愈發強烈。

這種場面似乎有些熟悉，就像在哪里見過……

突然，前方再次出現喊殺聲，緊接著，后面的明軍也追了上來。

李過再次看向周圍，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剛剛的缺口，并非明軍沒有完成合圍，而是有意為之。

就像是一個大口袋，張開了口，等著自己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