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領(lǐng)剛剛離開，又被重新召回。

只不過，這次的氣氛異常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劉芳亮親筆所書，講述在保定的大敗。

經(jīng)此一戰(zhàn)，順軍直接損失五萬余人！

南線總共才十五萬兵馬，其中還有大量后勤和民夫。

而損失的五萬余人，可都是前線的作戰(zhàn)人員！

所有人默不作聲，因為不知道說什么。

李自成沉著臉，問道：“誰能給朕解釋一下，為何會打成這樣？”

居庸關(guān)剛剛失利，現(xiàn)在南線又經(jīng)歷大敗，整個戰(zhàn)局突然變的不容樂觀。

眾人不約而同，再次看向李過，畢竟他負責刺探情報。

李過腫著半邊臉，說道：“你們別看我啊，我也不知道啊！”

一陣沉默后，依然還是李巖站了出來。

“臣看完磁州侯的奏疏，發(fā)現(xiàn)其中有些問題！”

李自成點點頭：“但說無妨！”

“是！”

李巖躬身行禮，然后說道：“根據(jù)這份奏疏所言，陳演詐降，誘騙磁州侯進城，按理說，磁州侯身經(jīng)百戰(zhàn)，不可能事先沒有察覺，此乃第一處問題所在！”

“大戰(zhàn)之時，明軍將領(lǐng)全都是生面孔，而馬重僖事先聯(lián)系的陳演、張文元等人，全都沒了蹤影，此處是第二個問題。”

“明軍奇襲得勝，此后不斷從保定出兵進攻磁州侯大營，可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此乃第三處問題。”

李自成看向其他人，說道：“諸位有什么想法，都說說吧！”

劉宗敏站起身，說道：“我覺得李先生所說的問題，并不難解釋，第一個，那劉芳亮身經(jīng)百戰(zhàn)，卻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并不稀奇！”

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偷瞄了一眼李自成。

仿佛想要告訴他，居庸關(guān)一戰(zhàn)，我也是馬失前蹄……

“第二個，陳演沒有露面，可能是居中指揮調(diào)度，畢竟他是文臣，沒必要親自到前線。”

“第三個就更好解釋了，明軍無功而返，更加說明他們沒什么真本事，只能靠著陰謀詭計取勝，遇到我軍全力防守，便再也占不到便宜。”

李巖搖搖頭，說道：“雖然解釋的通，可是，倘若多處疑點聚在一起，事情很可能另有隱情。”

“敗了就失敗了，還能有什么隱情？”

“我們不妨大膽猜測一番，如果陳演并沒有欺騙磁州侯，而是真的準備獻城投降呢？”

“那又如何解釋后面的詐降？”

“有沒有可能，陳演準備獻城之前，突然被抓了！”

“他是內(nèi)閣首輔大臣，誰敢抓他？”

“當然有！”

李巖面無表情，但是眼神堅毅。

眾人聞言，似乎意識到什么，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劉宗敏也反應過來：“你是說……崇禎皇帝？”

李巖點點頭，說道：“我們不妨大膽假設，如果崇禎在陳演獻城之前趕到保定，拿下陳演，將主將換掉，等待磁州侯送上門來，事情是不是就解釋得通了？”

眾人面面相覷，小聲議論起來。

這個猜測十分大膽，卻能夠解釋很多東西。

劉宗敏又問道：“崇禎皇帝就在居庸關(guān)，這又如何解釋？”

李巖走到輿圖前，指著保定的方向，說道：“從保定府到居庸關(guān)不過五百里，若乘快馬，一個晝夜便可趕到！”

“你是說，崇禎皇帝突然從京城跑到保定，拿下陳演，大敗劉芳亮，然后馬不停蹄趕到居庸關(guān)，又壞了我們的好事，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李巖搖頭，說道：“我軍三日前開始進攻居庸關(guān)，明軍守將肯定立即發(fā)出急奏，送到崇禎皇帝手中的時候，他剛剛擊敗磁州侯，然后趕來支援居庸關(guān)，時間完全吻合！”

劉宗敏滿臉不可置信，看向李自成，說道：“陛下，您聽聽，這也太離譜了吧！”

李自成卻不急著下結(jié)論，而是問道：“就算是崇禎干的，又能如何呢？”

“陛下，您請看！”

李巖一手拿著劉芳亮的信，一手指著輿圖。

“磁州侯退回真定后，分別在東北和西北兩處設立前哨，明軍多次進攻，都是在這兩處前哨營，每次都是點到為止，從不大規(guī)模交戰(zhàn)，說明什么？”

劉宗敏不耐煩道：“說明他們不敢與我大順軍交戰(zhàn)！”

“不，他們太敢了！”

李巖雙眼放光，說道：“兵法有云，兵者詭也，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他們用保定吸引磁州侯，埋伏下重兵，這就是實則虛之。后面的進攻猶如蜻蜓點水，不疼不癢，這叫做虛則實之！”

李自成問道：“你的意思，這些進攻只是幌子，保定府已經(jīng)空了？”

“正是！”

李巖點點頭，說道：“若臣所料不錯，保定府的兵馬，此時正在趕來居庸關(guān)的路上！”

大帳中安靜地出奇，只有眾人的呼吸聲。

許久之后，劉宗敏才說道：“這些都只是猜測，如何證明？”

“不需要證明！”

李巖繼續(xù)說道：“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崇禎皇帝突然來到居庸關(guān)，身邊帶的應該是騎兵，而且都是精銳騎兵，我們的人在居庸關(guān)面對這支兵馬，戰(zhàn)敗情有可原。”

劉宗敏想了想，又問道：“就算如你所言，接下來該怎么辦？”

“崇禎皇帝身邊有高手，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假裝強攻居庸關(guān)，實則分出一路兵馬，由紫荊關(guān)進入中原，配合磁州侯，先取保定，然后直抵京師！”

李巖說到興奮之處，忍不住拍手稱贊。

沒想到，其他人的反應卻很冷靜，似乎并不認同。

劉宗敏說道：“李先生，你剛剛這些分析確實很高明，可是，歸根到底還是你自己的猜測，如果猜錯了，你可知會是什么樣的后果？”

李巖神色疑惑，問道：“只是分一路兵馬而已，能有什么后果？”

劉宗敏搖了搖頭：“南路軍損失數(shù)萬兵馬，短時間已經(jīng)無法攻下保定，現(xiàn)在的希望就在居庸關(guān)，如果再分兵，居庸關(guān)更難攻破，到時候兩線都被拖進泥潭，后果不堪設想！”

李巖只好轉(zhuǎn)向李自成，說道：“陛下，這是天賜良機！”

劉宗敏也說道：“臣以為，當下的重點是居庸關(guān)，非但不能分兵，還要調(diào)南路軍前來，與那崇禎決一死戰(zhàn)！”

李巖急忙道：“保定空虛，正是南路軍的機會，怎可隨意調(diào)遣？”

“李先生，你也知道兵馬不可擅動，就算要動，也該是有的放矢，不能任憑猜測！”

“好了！”

終于，李自成開口了。

眾人全都安靜下來，等待下一步指令。

李巖眼神期盼，希望李自成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就再難遇見了！

李自成看著眾人，說道：“朕同意汝州侯所言，不可冒進，要求穩(wěn)！”

此言一出，李巖心里拔涼拔涼的。

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似乎自己被孤立了。

李自成繼續(xù)說道：“傳朕旨意，命劉芳亮調(diào)撥五萬兵馬，增援居庸關(guān)！”

劉宗敏說道：“遵旨！”

眾人離去，李自成再次將李巖落下。

李過站在門口等了許久，問道：“陛下，我還有事嗎？”

李自成反問道：“朕讓你留下了嗎？”

“哦，沒有……”

李過摸了摸發(fā)燙的臉頰，逃也似得走掉了。

大帳中只剩下兩人，李自成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朕不能采納。”

李巖問道：“就因為沒有證據(jù)嗎？”

“不錯！”

李自成繼續(xù)說道：“朕要考慮的是整個江山社稷，因此，做任何決定都要求穩(wěn)，不能冒險，你明白嗎？”

李巖神色黯然，說道：“臣明白了！”

“不過，朕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李巖趕忙問道：“陛下已經(jīng)決定，合兵攻打居庸關(guān)……”

李自成抬手打斷，說道：“你拿著朕的圣旨去真定，讓劉芳亮親自帶五萬兵馬前來增援，然后，你留下！”

“可是，南路軍剛剛大敗，損失慘重，磁州侯還要帶走五萬兵馬，剩下的兵力……”

李自成突然說道：“別忘了，紅娘子還在河南！”

李巖聞言，眉頭一挑，臉上終于露出笑意。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