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宗元走了一路，哭了一路。

抵達保定府的時候，整個人都已經(jīng)哭成淚人。

“陛下啊，請陛下為臣做主啊……”

“那個娘們不講道理，將臣當眾打軍棍，還脫了褲子！”

“簡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朱由檢一陣無語，臨出發(fā)的時候信心滿滿，可不是這么說的。

讀書人就是有這個毛病，整日自以為滿腹才華，口才了得，現(xiàn)在見識到了什么叫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是不是老實了？

前線不是朝堂，并非每個人都跟你講道理。

特別是亂世，能活下來靠的是實力，是兵馬，是糧草，而非口舌之快。

看著對方身上的血漬，卻也不好說什么。

不管怎么說，這也算是工傷吧……

“卿家回來就好，來人，扶卿家回去休息！”

邵宗元被人攙扶著，剛走了兩步，掙扎著回過頭來。

只見他滿臉不甘地說道：“臣提議，調(diào)山東總兵劉澤清、湖廣總兵左良玉前來，剿滅闖賊！”

“行了，你先去治傷，有什么話，等傷養(yǎng)好后再說。”

朱由檢擺擺手，示意他先下去。

若調(diào)兵前來，直接硬碰硬，還用你建議？

還以為有多大本事呢，沒想到如此不靠譜！

看來，只有朕這個皇帝親自出手了！

邵宗元一瘸一拐地離開，朱由檢立刻找來何復和苗剛，商議對策。

兩人對李巖夫婦有些忌憚，也提出調(diào)兵的建議。

朱由檢心中暗暗打算，調(diào)兵可以，問題是從哪里調(diào)？

吳三桂的兵馬守著山海關(guān)，若非京師告急，絕不能輕易調(diào)動。

高通已經(jīng)去了居庸關(guān)，正面對抗李自成。

剩下的兵馬當屬左良玉、黃得功、高杰、劉澤清、劉良佐。

從輿圖上看，高杰在澤州，劉澤清在濟南，劉良佐在正陽，這三人距離比較近，而左良玉和黃得功太遠了，兵馬調(diào)動很不方便。

“何卿家！”

何復上前行禮：“臣在！”

“你來執(zhí)筆，給李巖寫封勸降信，語氣要委婉些。”

“遵旨！”

朱由檢轉(zhuǎn)過頭：“李若璉！”

“臣在！”

李若璉趕忙上前，躬身行禮。

“勇士營的火器和彈藥是否充足？”

“回陛下，彈藥在居庸關(guān)幾乎已經(jīng)消耗殆盡，王恭廠正在加緊趕制，還沒送過來。”

“居庸關(guān)也需要大量火器，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朱由檢沉思半晌，然后說道：“送一道圣旨送回京師，前線火器彈藥供應(yīng)緊張，命兵部抽調(diào)一批工匠，分別前往居庸關(guān)和保定府，就在前線生產(chǎn)！”

“是！”

“再給高杰、劉澤清、劉良佐三人下詔書，命其各率三萬精銳，即刻出發(fā)，配合保定兵馬夾擊真定，朕要給李巖包個餃子！”

“是！”

朱由檢再次看向輿圖，問道：“苗剛，闖軍除去被你燒掉的糧倉，可還有其他屯糧之處？”

苗剛趕忙回道：“臣已經(jīng)命人探查過，闖軍沒有其他糧草。劉芳亮臨走之前，派了很多人出去征糧，說是征糧，其實就是搶，真定府以及臨縣的富戶都被他們搶了，連百姓都沒放過！”

“如果是這樣，紅娘子手下那些兵馬吃什么呢？”

苗剛說道：“他們肯定跟劉芳亮一樣，出去搶掠！”

朱由檢淡淡一笑，說道：“朕可是聽聞，紅娘子治軍嚴苛，從不劫掠百姓，有這回事嗎？”

苗剛點點頭，說道：“有這個說法，只是不知道真假。”

李若璉補充道：“根據(jù)各地搜集的情報，這個說法應(yīng)該比較可信。”

朱由檢點點頭，又問道：“既然不搶窮人，那就只能對富戶下手了，可是，真定府周圍的富戶已經(jīng)被劉芳亮搶過一次，想必沒剩下什么油水，你們猜……紅娘子會去搶誰呢？”

苗剛說道：“附近沒有，那就只能去遠些地方了。”

“紅娘子麾下數(shù)萬人，可不是小數(shù)目，普通的富戶怕是很難滿足，附近的王公貴族……”

朱由檢手指緩緩劃過輿圖，然后停在河北河南交界的位置。

眾人紛紛看去，上面赫然是彰德府三個大字！

苗剛頓時反應(yīng)過來，說道：“看來，他們最有可能去的就是趙王府！”

李自成起義以來，中原幾乎全部淪陷，洛陽的福王朱常洵、汝寧的崇王朱由樻、開封周王朱恭枵陸續(xù)被闖軍殺害，衛(wèi)輝潞王朱常淓倒是跑了，可是王府被抄，家財也被闖軍劫掠一空。

現(xiàn)在距離真定最近的，就是彰德趙王府！

朱由檢看向苗剛：“即刻出發(fā)，輕裝簡騎，埋伏在去彰德府的路上，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苗剛興奮起來：“臣遵旨！”

朱由檢似乎想到什么事，問道：“何卿家，我們的糧草在哪里？”

何復說道：“就在城北大營，有五百兵馬駐守。”

“李巖不是劉芳亮，說不定也給咱們來個夜襲糧草，多派些人手過去！”

“可是，大部分兵馬都被趙將軍帶走了，剩下的駐守各營，并不充裕……”

“將那些營地的守軍集中起來，空城計對李巖不管用，不用裝了！”

“遵旨！”

朱由檢抬起頭，眼光掃過眾人。

“此戰(zhàn)由朕親自指揮，軍中調(diào)度都要上報到朕這里，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動，若戰(zhàn)事一開，所有人無論官階大小，必須服從指揮，否則軍法處置，都聽明白了嗎？”

眾人齊聲道：“臣等遵旨！”

兩個時辰后，一支騎兵隊伍從營地出發(fā)，繞過真定，前往彰德。

在這支騎兵之后，王大龍領(lǐng)著三十名錦衣衛(wèi)校尉出城。

“你們幾個去正陽，你們幾個去濟南，剩下的跟我去澤州，路上換馬不換人，就算是死，也要把詔令送到再死！”

“是！”

眾人齊聲答應(yīng)，然后兵分三路，疾馳而去。

就在明軍做著各種部署之時，紅娘子軍的探馬正在趕回真定。

李巖需要驗證自己的猜想，明軍主力究竟留在保定，還是去了居庸關(guān)！

根據(jù)這些探馬帶回來的確鑿消息，明軍營地看起來很熱鬧，可經(jīng)過詳細勘查，只有營地大門口有兵馬駐扎。

而且大部分都是后勤和雜役，比如養(yǎng)馬的，做飯的，運糧的……

紅娘子聞言大喜，說道：“相公果然所料不錯，明軍主力根本不在保定！”

李巖點點頭，說道：“明軍這招很高明，只可惜，陛下不愿相信我的建議，否則，大軍放棄居庸關(guān)，全力進攻南線，這時候已經(jīng)兵臨北京城下了！”

紅娘子不悅道：“究竟是李自成不相信你，還是那些廢物從中作梗，不想讓你立功？”

“娘子慎言，陛下已經(jīng)稱帝，不可直呼上位其名，否則是為大逆不道。”

“我管他是不是皇帝，他又不在！”

“那也不行！”

李巖正色道：“我等身為臣子，不能亂了規(guī)矩！”

紅娘子嘟著嘴，說道：“行了，就依你！你倒是講一講，咱們的皇帝陛下為何不相信你的話？”

李巖說道：“其實陛下是有苦衷的，劉宗敏、劉芳亮這些人，都是跟著陛下起家的，是我大順朝的開國功臣，而我是半路出家，又是讀書人，受人排擠很正常。”

“我早就看出來了，他們就是嫉妒你的才華！”

“不說這些！”

李巖擺擺手，然后說道：“娘子，你手**有多少兵馬？”

紅娘子說道：“五萬八千多，其中有三千騎兵，其余全是步卒。”

李巖攤開輿圖，說道：“劉芳亮走的時候，留下兩萬多人，雖說不是精銳，但是面對明軍，仍有一戰(zhàn)之力。”

“這樣的話，我們的兵力是八萬人，若戰(zhàn)術(shù)得當，足夠打下保定！”

“不過，現(xiàn)在有個大問題，八萬人的糧草怎么辦？”

紅娘子兩道柳眉倒豎，問道：“劉芳亮臨走之時，沒給你留糧草嗎？”

李巖搖搖頭，說道：“他的糧草被明軍燒了，能維持日常開銷都不錯了，哪里還可能有多余的留給我們？”

“真是豈有此理！”

紅娘子氣憤不已，說道：“李自成命我部前來支援，數(shù)萬人沒有糧草，難道要餓著肚子給他打仗？”

“娘子，慎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陛下，行了吧？”

李巖這才說道：“八萬大軍，每日的消耗不是少數(shù)，當務(wù)之急是補充糧草，娘子可有什么好辦法？”

“還能有什么法子，去搶唄！”

紅娘子想了想，繼續(xù)說道：“河南的王爺們?nèi)急粨屃藗€遍，真定府周圍可有王府？”

李巖拿出輿圖看了看，說道：“最近的是彰德，趙王府！”

“彰德府？”

紅娘子撇了撇嘴，說道：“我們來的時候，好像路過這地方，若早知道還有個趙王爺，行軍途中就給他搶了！”

“娘子現(xiàn)在去也不遲啊！”

“此去彰德有多遠？”

李巖在輿圖上比畫了一下，說道：“大致五百里，一去一來，不過兩天時間。”

“那好，我親自帶人去！”

“那倒不必！”

李巖擺了擺手，說道：“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娘子親自出馬！”

紅娘子問道：“何事？”

李巖說道：“明軍當時燒了劉芳亮的糧草，我們?yōu)楹尾荒軣麄兊募Z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