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漫過白骨洞的飛檐時,陳玄錚正跪在靜室蒲團上。
他的指尖抵著眉心,昨夜白璃觸碰過的地方還殘留著一絲涼意,像根細針挑著他的神經。
青石板上未干的血漬泛著暗褐,混著晨間霧露散出淡淡鐵銹味,直往鼻腔里鉆。
“因果錨點,你已觸發第一份因果任務。“
執棋子的聲音突然在識海炸開。
陳玄錚渾身一震,睫毛劇烈顫動兩下——這道白衣虛影正浮現在他意識深處,廣袖垂落如霧,連眉眼都裹在朦朧里。
他望著虛影后方突然展開的光幕,上面浮著血字【任務一:阻止血獠刺殺】,下方獎勵欄明晃晃寫著因果值 50與劇情推演卡×1,冷卻時間的紅標正隨著心跳節奏閃爍。
“這是昨夜之事?“陳玄錚喉結滾動,想起昨夜血獠化作黑霧潛入白骨洞時的腥風。
他分明記得自己當時只是聞到異香,是白璃的蛛絲網突然收緊才困住那妖怪——可系統此刻卻將“阻止刺殺“列為他的任務,難道...
“因果不可逆,但未來可改。“執棋子的聲音像浸了水的絲綢,輕輕拂過他紊亂的思緒,“你看到的每段劇情線,都是無數可能中的一條。
你的選擇,會讓其他可能成為現實。“虛影的指尖突然點向他識海深處,陳玄錚悶哼一聲,只覺腦仁發漲,“注意,有人在窺探你的識海。“
話音未落,腰間玄月佩猛地一燙。
陳玄錚驚得差點栽倒,慌忙按住玉佩——玉面原本幽藍的光澤此刻翻涌如沸,紋路里滲出暗紅血絲,像有什么東西正從另一端拼命往里鉆。
他咬牙運起佛門心法鎮壓,額角瞬間滲出冷汗,連道袍都被浸透。
“叮——“
靜室木門被叩響的剎那,玄月佩的震動戛然而止。
陳玄錚猛地抬頭,就見紅影從門縫里漫進來。
白璃的紅裙掃過門檻時帶起一陣風,將他案上的經卷吹得嘩啦作響。
她單手拎著個黑黢黢的東西,那東西在她手里掙扎,露出半截青灰色利爪——竟是被蛛絲纏成繭的血獠!
“夫君昨晚真是神機妙算。“白璃倚著門框,眼尾朱砂在晨光里晃了晃。
她的指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血獠頭頂的尖角,那妖怪吃痛,發出嘶啞的嗚咽。“我守了白骨洞三百年,都沒察覺他是順著地脈裂隙鉆進來的。“她忽然松開手,血獠“砰“地砸在陳玄錚腳邊,帶起一片血漬,“你說,他怎么知道我們今晚會加強戒備?“
陳玄錚垂眸看向腳邊的妖怪。
血獠的眼眶里燃著幽綠鬼火,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嘴角還滴著未干的血——那是昨夜被白璃的骨刃劃開的傷口。
他能聞到妖怪身上的腐臭,混著血腥氣直往肺里鉆,比方才的鐵銹味更嗆人。
“許是...運氣。“陳玄錚喉嚨發緊。
他能感覺到玄月佩還在發燙,隔著布料灼得皮膚生疼。
白璃的目光像根細針,正順著他的眉骨往下扎,他甚至能看見她指尖的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那是她每次認真時的習慣動作。
“運氣?“白璃忽然笑了,可那笑意沒到眼底。
她彎腰拾起血獠爪間的碎布,抖開時露出半截金線繡的虎頭紋,“黑風老妖的親兵服飾。“她將碎布甩在陳玄錚膝頭,繡紋上還沾著血,“他說他是奉主命來取'因果錨點'的項上人頭。“
陳玄錚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望著膝頭的碎布,耳邊響起執棋子方才的話——“有人在窺探你的識海“。
原來不是錯覺,是黑風老妖的人在試圖破解系統?
他下意識摸向玄月佩,卻在觸到玉面的瞬間頓住——白璃正垂眸盯著他的動作,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因果錨點...“白璃輕聲重復,突然伸手捏住他下巴,強迫他抬頭與自己對視。
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皮膚里,可聲音卻甜得發膩:“夫君說,這四個字,是巧合嗎?“
血獠在地上發出含混的嘶吼,混著白璃的話撞進陳玄錚耳中。
他能看見她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極了昨夜月光下的模樣。
玄月佩還在發燙,提醒著他系統的存在;膝頭的碎布還帶著血的溫度,暗示著黑風老妖的威脅。
“或許是黑風老妖過于自信。“陳玄錚聽見自己的聲音,平穩得像是早有準備。
他望著白璃瞳孔里倒映的自己,忽然想起昨夜她藏在袖中的半塊碎玉——和玄月佩紋路相同的碎玉。
靜室里的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起血獠身上的蛛絲,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白璃的指尖慢慢松開,卻沒有退開,反而更近了些。
她的呼吸掃過他鼻尖,帶著點清甜的桃香——那是她常用的脂粉味,可此刻卻讓陳玄錚后背發涼。
“那夫君可要幫我查查。“她的手指劃過他喉結,在鎖骨處停住,“畢竟...“她忽然輕笑一聲,退后半步,紅裙在地上漾開漣漪,“我可舍不得讓我的好夫君,變成別人的刀下鬼。“
血獠還在地上掙扎,蛛絲勒得他爪尖滲血。
陳玄錚望著白璃轉身的背影,紅裙掠過血漬時染了塊暗斑。
他摸了摸膝頭的碎布,繡紋上的金線在晨光里閃著冷光——那是黑風老妖的標記,也是懸在他頭頂的刀。
玄月佩在腰間微微發燙,像在提醒他什么。
陳玄錚望著白璃消失在門外的身影,又低頭看向腳邊的血獠——那妖怪的鬼火眼突然劇烈晃動,仿佛看見了什么恐怖的東西。
他忽然想起執棋子說的“未來可改“。或許...他該試試。
陳玄錚喉結隨著白璃點在眉心的指尖微微滾動。
法力絲線鉆入識海的瞬間,他后頸汗毛根根豎起——那是被窺探最隱秘領域的本能警覺。
佛門心法在體內悄然運轉,卻不敢完全催動,生怕激起白璃更強烈的懷疑。
“嗯?“白璃的指尖在他眉心跳了跳,眼尾朱砂因瞳孔微縮而凝成一點紅。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層金光屏障的存在,看似薄弱卻堅韌如源界神鐵,更詭異的是屏障裂隙間漏出的氣息——帶著某種讓她心口發燙的熟悉感,像極了母親臨終前攥著的半塊玉牌上的紋路。
陳玄錚望著她驟冷的眼尾,忽然想起昨夜白璃在月光下撫摸碎玉的模樣。
那時她指尖發顫,如今這股顫意正順著法力絲線纏上他識海,燙得他幾乎要咬碎后槽牙。
“夫人這是...“他聲線微啞,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
玄月佩在腰間發燙,執棋子的虛影在識海邊緣若隱若現,像是被白璃的法力逼得退避三舍。
白璃突然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金光屏障的余溫。
她垂眸盯著自己的掌心,仿佛那抹金芒會灼穿皮膚。
再抬眼時,嘴角又揚起甜膩的笑:“夫君的識海比看起來有意思多了。“紅裙掠過血獠時帶起一陣風,那妖怪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鬼火眼直勾勾盯著陳玄錚腰間的玄月佩。
“骨無名,把這東西丟去血池喂蠱。“白璃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發間銀鈴在靜室石壁上撞出清脆回響,“小蛛兒,給夫君備碗安神湯——“她在門口頓住腳步,側過臉時,耳墜上的骷髏掛飾晃了晃,“可別讓我明日看見他黑眼圈。“
靜室木門“吱呀“合上的剎那,陳玄錚猛地松了口氣。
他扶住案幾,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冷汗順著脊背滑進衣領。
玄月佩的熱度終于褪去,執棋子的虛影卻突然清晰起來:“檢測到靈界修士探識,已啟動一級防護。
宿主需注意,源界氣息暴露可能引發界面法則反噬。“
“源界...“陳玄錚喃喃重復,忽然想起白璃方才的異樣。
她觸摸碎玉時的神情,和此刻感知到源界氣息的震顫,像兩根線在他腦海里交纏——難道那半塊碎玉,和玄月佩有什么關聯?
窗外暮色漸沉時,骨無名的叩門聲像擂在人心上的鼓。
這具千年骷髏兵的甲胄泛著幽藍磷光,手捧的青銅匣上還沾著未擦凈的骨粉。“幽骨域暗樁來報。“他聲線像碎瓷摩擦,將匣子放在案上便要退下,卻又頓住,“主上今夜在望月崖觀星,說...說您若想去,她留了盞引魂燈。“
陳玄錚打開青銅匣的手一頓。
密報上的血字還未干透,墨跡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紫:“黑風老妖調遣十二洞妖兵,三日后子時將攻白骨洞;更有仙界散修混入其中,持破界符一枚。“他指尖抵著“破界符“三個字,忽然想起白璃說過,界面裂隙是系統操控者篡改輪回的缺口——黑風老妖要的,難道不只是他的命?
“任務完成度已達98%,獎勵發放中。“執棋子的聲音適時響起,玄月佩在掌心發燙,一道金光沒入他識海。
系統面板展開時,因果值從37跳到87,劇情推演卡的圖標在“空間操控術“下方閃爍,像顆蓄勢待發的星。
陳玄錚閉眼催動推演卡。
識海里突然炸開無數光粒,他看見三日后的白骨洞:血云籠罩山巔,黑風老妖的妖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白璃的紅裙被鮮血染成暗褐,她握著骨刃的手在抖,喉間的碎玉牌裂開蛛網紋——而他自己,正站在裂隙邊緣,玄月佩發出刺目金光,將整座山連同所有妖兵一起卷入虛空。
“咳!“陳玄錚猛地睜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推演卡的反噬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卻更讓他心跳如鼓——白璃會受傷,碎玉牌會碎,而他的系統,似乎是扭轉這一切的關鍵。
“宿主需注意,推演卡消耗30因果值。“執棋子的虛影淡了些,“當前因果值剩余57,可兌換初級空間折疊術,或購買'角色命格符(弱)'。“
陳玄錚盯著面板上的選項,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玄月佩。
他想起白璃今日捏他下巴時,眼底那抹轉瞬即逝的脆弱;想起她偷偷給小兔子治傷時,用骨針挑膿的手比繡花還輕。
系統說他是因果錨點,可或許,白璃才是他最想錨定的因果。
“兌換空間折疊術。“他輕聲道,玄月佩突然綻放幽藍光芒,一段晦澀法訣涌入識海。
窗外的月光被揉碎在玉面,像極了白璃眼尾的朱砂。
深夜的白骨洞萬籟俱寂,只有望月崖的引魂燈還在忽明忽暗。
陳玄錚站在靜室門口,望著那點暖光,最終轉身走向書案——他要先將黑風老妖的兵力部署刻進記憶,再把破界符的位置標在地圖上。
三日后的血光,他要親手抹去。
當第一縷晨光漫過飛檐時,白璃的銀鈴聲已在白骨殿外響起。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襦裙,發間沒有骷髏掛飾,只別了朵用白骨雕成的海棠。
小蛛兒捧著鎏金托盤跟在身后,盤里的請帖映著晨光,燙金的“議事“二字刺得人睜不開眼。
“去把各洞洞主都叫來吧。“白璃望著殿外漸聚的妖修,指尖輕輕撫過腰間的碎玉牌。
昨夜望月崖的風里,她分明聞到了陳玄錚常用的沉水香——他終究沒來,但那盞引魂燈,直到黎明才滅。
殿外的妖修們交頭接耳,議論著黑風老妖的異動。
白璃抬眼望向天際,那里有片陰云正緩緩聚攏,像極了三日前血獠來襲時的征兆。
她摸了摸發間的白骨海棠,忽然笑了——這一次,她倒要看看,是誰在幕后操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