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之法 577 是你們

“這是天悲玉，是用來記憶或者遺忘一段歷史的。”

就在羅天查看藍(lán)冥子蟒身體內(nèi)部的那一塊墨綠色的晶石時，他的背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聲音是混合的聲音，是由無數(shù)人的聲音組成，羅天雖然微微一怔，卻并未回頭，他知道那是弼穢的聲音，或者說是奈西的聲音，此時的他又再度恢復(fù)了正常，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正常能夠持續(xù)多久。

“記憶和遺忘一段歷史？”

羅天并沒有移開自己的視線，此時的藍(lán)冥子蟒已經(jīng)進(jìn)入到了生命的最后階段，羅天確信這一次可以真正的殺死它了，雖然它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而這一次是因為被地氣填充的緣故而現(xiàn)了形，但是鬼族并不是生命的結(jié)束，而是生命的另一種形態(tài)，既然是生命，就有被終結(jié)的一天。

肉山并沒有過來，畢竟它的身軀太過龐大，而羅天此時又因為被那藍(lán)冥子蟒纏繞住的緣故，所以兩人實際上并無法看到對方，不過羅天的問題提出后，肉山很快就給予了答復(fù)。

“是的，如果說這個世界不再需要一段歷史了，那就用天悲玉將其吸走，儲存起來，永遠(yuǎn)的被世人遺棄。”

肉山的話終于是讓羅天皺起了眉頭，不過很快就舒展了開來，實在是太覺得這樣一種遺忘歷史的法子并不怎么高明，但他又想起肉山也說過這塊石頭可以用來記憶歷史，心中的疑惑也就瞬間得到了解答。

“這東西的意義何在？”

是的，不管是記錄歷史還是遺忘歷史，都只是一種選擇，甚至都不是大自然物競天擇那般的殘酷，而只是一種人為的選擇，某個不愿意自己的黑歷史被世人知曉的皇帝，最終選擇了讓史官篡改歷史，并且將其遺忘，于是世人便不再知道這段歷史了。

但是，真是這樣的嗎？

如果說僅僅只是人為的選擇，那么歷史永遠(yuǎn)也不會有被遺忘的那一天，畢竟就算是用誅滅九族這樣的法子，也不太可能將所有知曉這段歷史的人給殺干凈，人的力量終究有限，哪怕是帝王，也同樣的昏庸愚昧，世界既然擁有這段歷史，那么這段歷史就必然會存在于后世的你某種記錄體裁之上。

所以說，真想要遺忘掉某段歷史，將其篡改或者是利用大自然的力量是更靠譜的方式，而如今呈現(xiàn)在羅天眼前的這枚天悲玉，很顯然并不是用來遺忘歷史的，而是封印歷史，并且將其留存在一個神秘的地方，等待著后世之人將其挖掘出來。

而很不幸的是，羅天就是這個挖掘之人。

之所以說是不幸，乃是因為羅天并不想成為這樣的人，他沒有多大的好奇心，真的沒有這么大的好奇心，他不想了解這些東西，就如同沒人想要成為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一樣的道理，當(dāng)你舉世矚目的時候，必然也會有同樣想要對你落井下石之人。

“我不知道，但我?guī)煾冈?jīng)說過，持有這枚東西的人都擁有上天賦予的宿命。”

肉山的話讓羅天想起了蟠龍的宿命，他苦笑了一聲，由于藍(lán)冥子蟒的一段身體已經(jīng)被羅天重新透明化了，所以這聲音也傳到了肉山的耳邊。

“能不能擺脫這樣的宿命？”

羅天問道，他實在是不想跟什么宿命糾纏一輩子，不管平庸也好，精彩也罷，羅天就是羅天，可不是誰的羅天，就算有一天羅天也要跟人結(jié)婚，成為那個女人的他，但那也是羅天自己愿意的。

這是一種自我選擇，和天道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或者說任何人那平凡的一生恐怕都配不上能夠被天道所看中繼而選擇，羅天情愿自己是這樣的一名小人物，也不想要被天道整天惦記上。

當(dāng)然了，羅天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雖然羅天不會了解什么億萬精子這種東西，但他和其他的一些釋道者都很清楚，生命就是一個篩選的過程，甚至是一個精益求精的過程，這樣的過程和釋道者追尋的天道本質(zhì)上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或者說，能夠從父母親的一滴骨血凝結(jié)成一顆生命的種子，然后再萌芽壯大最終成人，這同樣也是一種天道。

所以，人脫離不了天道的糾纏，一輩子都不可能，甘愿平凡甘愿卑微，也同樣如此。

肉山?jīng)]有回答羅天的提問，此時的他是清醒的，也不知道為何他突然間就清醒了過來，是他的病好了，還是他也看到了那顆天悲玉讓他想起了什么，羅天并不知道，但羅天所知道的是，這種愚蠢的問題，是從一名真正的釋道者在踏上天道一途的第一天起就早已明了的事實。

羅天微微一笑，不再說話，此時的藍(lán)冥子蟒已經(jīng)停下了死前痛苦的身體扭曲和哀嚎，終于不動了，而那顆留在他體內(nèi)的天悲玉也還懸掛在一個不算太高的位置，只要羅天發(fā)動一道規(guī)則力什么的，就可以很容易的將其拿在手中。

可是羅天始終沒有動，不是他還在糾結(jié)于這是不是屬于他自己的宿命，也不是因為他已經(jīng)有了一枚那樣的星型物品，而想要將其讓給肉山或者天座化身，而是羅天在思考?xì)v史的意義。

歷史有何意義，其實并沒有太大的意義，歷史是一面鏡子，但也僅此而已了，人從來沒有脫離過歷史的車輪，無論照不照這面鏡子，人類的活法從古到今也不曾有絲毫的改變，而今后也將永遠(yuǎn)的持續(xù)下去，畢竟只有這樣的一種活法才能叫做人類。

但是，眼前所見，卻不是讓羅天去思考什么叫做歷史，什么叫做人類，而什么又是人類的秉性或者歷史的真相，而是一道選擇題，這道選擇題只有對與錯兩個答案，當(dāng)羅天選擇了這枚天悲玉的時候，也就相當(dāng)于他同樣選擇了對或者錯這兩種答案。

究竟是否定現(xiàn)在還是相信現(xiàn)在，這個選擇還真是難以抉擇啊！

最終，羅天也沒有做好這樣的選擇，畢竟在他看來，這確實是一件很嚴(yán)重的事，當(dāng)然他自己并沒有覺得那么嚴(yán)重，可是站在其他人的立場，特別是因此而受到了損害的人的立場來看，歷史被篡改和天道被改寫確實很嚴(yán)重啊，如果說有人能夠?qū)v史和天道都給改寫回來，或許這個人也能成為英雄吧。

但是，當(dāng)羅天想到這里的時候，卻不由得愣住了。

“你想到了吧？”

聽到肉山提問的時候，羅天很想反問“我想到了什么”，不過他沒問，畢竟他在愣住的那一瞬間，腦海中就已經(jīng)升起了與之相關(guān)的一切線索，而之前在思索的“被遺忘的歷史”，也和“被改寫的天道”同時被化納到了同樣的一個框架當(dāng)中。

因為這就是一回事！

羅天對自己的后知后覺顯得很不滿意，這和他一生都糾纏的天道宿命、蟠龍宿命，竟然警惕性和覺悟如此的底下，不過當(dāng)羅天回過神來之后，也不再猶豫，隨即抬頭將那一枚天悲玉給射了下來，隨即操在了手中。

當(dāng)羅天打開手掌心，凝視著手中這枚天悲玉時，發(fā)現(xiàn)其也還僅僅只是之前所看到的那個樣子，并沒有因此而帶領(lǐng)羅天去往一個夢境或者一個幻境什么的，讓他能夠見證真正的歷史。

“這東西怎么使用的？”

羅天又再度問道，而就在此時，他的身旁走上來一個人，一個和他一樣的人類，而不是一團(tuán)黏糊糊的看著賊惡心的肉山。

這一瞥不禁讓羅天的視線被定格了，實在是他沒有想到之前跟自己說話的根本就不是肉山，而是眼中的這個人，不過很快他就看到對方?jīng)_著自己一笑，隨即說道。

“別那么異樣，我就是那肉山，也叫做奈西。”

他的話讓羅天點點頭，心中有些好奇他是如何變成人樣的，畢竟之前將孟百生帶來此地的時候，孟百生曾說滄海城城主帝朗曾經(jīng)跟他提起過“弼穢”的名字，而一個能夠擁有名字的人事物，必然是擁有的一種固定形態(tài)的。

換句話說，如果是一瞬即逝或者曇花一現(xiàn)的事物，是不會有名字的，就像是那隨著風(fēng)而飄落的蒲公英，你除了知道那就是蒲公英外，不會知道他生來所擁有的名字，就如同家養(yǎng)的那些名為“小紅、小黃、小黑”一樣的寵物那樣。

所以說，他既然叫弼穢，這就是一個能夠持續(xù)性的稱呼，一個能夠被他人記住并且分享給其他人的名字，而不會因為下次再見到弼穢時，他突然間就變成了奈西，而無法再用弼穢來稱呼他了。

羅天的心中在胡思亂想著，不過很快句收起了這無聊的思緒，而繼續(xù)轉(zhuǎn)頭看向了手中的天悲玉，聯(lián)想到管良手中的那一枚，心中不由得也開始擔(dān)憂了起來。

“我見過同樣的一枚，就在前不久。”

羅天的話并沒有讓奈西感到有任何驚訝的地方，就好似他早已知道一切似的，而羅天同樣沒有因此而感到好奇，畢竟他已經(jīng)見過兩次了，而這兩次給他的感覺也都是一樣的。

“看來，你已經(jīng)和‘他們’開始集合了。”

“他們？”

奈西和羅天一答一問，而最后兩人都同時沉默，實在是這種關(guān)于宿命的話題的確不怎么好，總是會讓人覺得人在天道跟前的渺小以及生命的無力感。

不過很快羅天就知道了奈西口中的“他們”是誰，而對此羅天卻是并沒有發(fā)表自己的看法，而是說道。

“你……”

看到羅天欲言又止的模樣，奈西倒是淡淡的一笑，隨即他伸手入懷，然后掏出了一個像是符咒一樣的東西，當(dāng)他將這張符咒展示在羅天跟前的時候，羅天終于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鬼畫符”，這上面與其說是古老的文字，倒不如真像是喝醉了酒的人即興畫上去的。

“這就是封印了你的那一枚符咒？”

“封印？”

奈西聽到羅天的提問，稍微的一怔，不過很快就笑了起來，他雖然并不知道羅天之前將他還是“弼穢”時的那種模樣看做是有人對他的意識下了一道封印，不過這也算是一種常理推測了。

“這不是封印，而是一個印記，或者說是一枚憑證，師父曾言，若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他’，這枚印記會迎刃而解。”

奈西的話也讓羅天的眉頭一皺，不過他倒是沒有糾結(jié)于能夠迎刃而解的究竟是封印還是印記，亦或是符咒一類的東西，而是他所說的那個“他”。

“是……我？”

羅天猶豫了一下問道，畢竟羅天也不敢肯定能夠解開這枚印記之人就是自己。

“應(yīng)該是‘你們’。”

此時奈西看向了閣樓往上的方向，幽幽的說道，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就像是回憶起了什么往事，而后，他又重新看向表情異樣的羅天，補(bǔ)充道。

“我之前還見過一些人，我想他們應(yīng)該就是你此行要找尋的同伴吧。”

是管良！

羅天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甚至于不僅僅是管良，還有其他羅天也認(rèn)識的人，而這些人都來過這里，這是宿命或者是巧合，對此羅天也已經(jīng)無從分辨了。

“他們在哪？”

雖然，羅天和管良以及董戀云分散了，但羅天相信奈西一定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想，他們應(yīng)該去了‘暗’。”

“暗？”

羅天念叨著這個詞，這個詞他已經(jīng)很多次聽到過了，那是冥族之人所掌握的一種技能，雖然羅天并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但他相信這并非人為虛構(gòu)。

“也就是說，我跟他們還會再見？”

羅天的問題讓奈西狡黠的一笑，隨即說了一句高深莫測的話。

“你又怎能知道，自己不是同樣身處另一個‘暗’的世界當(dāng)中呢？”

聽到這個問題，羅天又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就笑了起來，他很清醒，并沒有那種混沌的感覺，如果當(dāng)初堯天、管良等人對他的描述是真，那么想要被暗吞噬，就必須先一步接受暗的“邀請”，可是羅天并沒有經(jīng)歷過這個過程。

不過很快羅天的眉頭就再度皺了起來，因為他理解了奈西想要表達(dá)的另外一重含義，但是當(dāng)羅天一想到此的時候，反倒是另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看來你應(yīng)該想到了，你所見到的那個人并不是你原本所認(rèn)識的那個人，而他見到的你，也并非是原本他所認(rèn)識的那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