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徊戰(zhàn)世 第九章 知交

李玲兒聞聲頓時破啼為笑，站起身又對著南宮蹲了一禮嘻嘻笑道：“等到了杜城，我燉羊肉給你吃，君武最愛吃的了。”李玲兒燉羊肉確實(shí)有一手，鮮香無比。此時對南宮滿心感激，自是要報答一番的。

“先別急著吃羊肉，大將軍那關(guān)還沒過呢。”南宮皺著眉頭，景大將軍行起軍法來六親不認(rèn)，即是親信心腹一樣嚴(yán)懲不誤。

“別告訴他不就行了？你手下的兵士又不認(rèn)識我。就說我是你妹子，捎著去杜城好了。”李玲兒覺得很簡單，大將軍又沒有千里眼，看不見的事兒總不能知道吧。

南宮對景氏兄弟極為敬仰，從做他們的貼身護(hù)衛(wèi)那一天起，從來就沒有違背過他們的將令。今日一時被李玲兒感動，答應(yīng)帶她杜城實(shí)在是違了自己的職責(zé)。思前想后嘆了一口氣道：“也只得如此了。不過此后一路上大哥可就要把你關(guān)進(jìn)軺車，可不能象弟妹那等關(guān)照了。”

“這個我省得。”李玲兒脆生生地答應(yīng)一聲，笑靨如花。

南宮領(lǐng)著李玲兒回到軺車隊(duì)邊，正圍著十幾只火堆吃干糧的兵士們都一起抬眼望了過來。南宮沖著他們一瞪眼道：“看你們個球。告訴你們，這個是我在田齊結(jié)義的干妹子。先前就央我?guī)е蕉懦侨ネ队H，我沒準(zhǔn)。沒成想自己躲進(jìn)了軺車?yán)铩Ｑ巯录鹊搅诉@兒沒奈何，只得帶上了。”南宮不慣說假話，幾句話說來竟如芒刺在背，底氣甚是不足。

兵士們報以各種理解的笑容，等他們走過后一名兵士對著邊上的什長揚(yáng)揚(yáng)眉說道：“嘿嘿，我說老大，早跟你說過食、色、性也。只要是人，奴隸也好，大人也好，都他媽一樣。女人這調(diào)調(diào)兒。。。”什長不聽他說完一拍手中的干糧，瞪著眼小聲喝斥道：“媽的，這么粗的干糧都塞不住你那張臭嘴？南宮大人是什么人弟兄們不知道？還有，那姑娘鉆進(jìn)的軺車可他媽是你看護(hù)的。大白天平白地鉆進(jìn)一個大活人，你小子是干什么吃的？你呀就等著吧。”兵士嚇了一跳，急忙央求道：“老大，你可得幫著說點(diǎn)話，我今天。。。”“吃你的吧。”什長瞪了他一眼，自顧著埋頭吃干糧。

軺車隊(duì)的中間有一個小火堆，云姑坐在地上正看著跳動的火苗發(fā)呆。她手中拿的粗糧餅基本沒動，只是小水皮囊的木塞打開了。南宮帶著李玲兒走到她身邊時，才木然地轉(zhuǎn)過頭來，望著二人。

“云姑，這是我在田齊的結(jié)義妹子，要到杜城去投親。我們都是粗魯漢子，她一個女兒家跟著不便，只能跟著你擠一下了，你看成嗎？”南宮自己并不知道云姑是白國的公主，只知道景大將軍特別關(guān)照她。所以一向?qū)λ种远Y。

“哦。”云姑輕聲答應(yīng)一聲，看了李玲兒幾眼點(diǎn)點(diǎn)頭。

“妹子，你就跟云姑一起吧，睡一個帳篷坐一輛車。白天在軺車上沒事可輕易不要出來。你先坐下向會兒火，等會我讓人送干糧和水來。”

“知道了大哥。”李玲兒有些驚異地望了一眼云姑。心中大是氣惱：哼，景大將軍真是騙人，還說什么軺車隊(duì)中不能帶女人，眼前坐著的不明明就是個少女嗎？還有那個臭南宮，虧他還吹跟‘他’是好兄弟呢，若不是自己下了一跪還打算明日將自己送回前村。暗下決定許給南宮的那頓燉羊肉免了。

李玲兒畢竟還是高興勝過了氣惱，心中的不快轉(zhuǎn)眼就丟到了腦后。眼前坐著的少女容貌甚為清秀，大有令人一見望俗的感覺，不由得對她頓生好感。對她淺淺一笑后，慢慢坐了下來。

云姑往邊上稍稍讓了讓，等李玲兒坐下后拿起手邊一根枯枝，在火堆中撥動幾下后投入了火中，望著那段已經(jīng)燒著的枯枝呆呆出神。一時兩人靜靜而坐，只聞火堆中不時炸起的爆響。

“你是叫云姑嗎？”李玲兒覺得身邊的少女好象心思很重的樣子，轉(zhuǎn)頭望著她輕聲問道。

“嗯。”云姑只答應(yīng)一聲，并不轉(zhuǎn)頭看她。

“我叫李玲兒，你是從田齊上了軺車吧？”

“嗯。”

李玲兒聽了心里又哼了一聲，先得著云姑的口實(shí)，省得到了杜城和南宮算帳時被他狡賴了。

“你也是去投親嗎？”李玲兒說到投親時心里涌過一陣甜蜜，對云姑矜持的回答絲毫不以為意。這回云姑卻轉(zhuǎn)過頭看著她欲言又止，眼中充滿迷茫地?fù)u搖頭。

看著云姑我見猶憐的神情，李玲兒不禁大起同情之心。女人天生就同情弱者，何況李玲兒此時志得意滿，更是不愿吝嗇自己的同情。她移動著靠近了些云姑柔聲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云姑眼里忽然閃過一絲警覺，又對著李玲兒搖了搖頭。李玲兒大奇，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只可惜此后她再問什么，云姑卻只是自顧望著火堆出神，再也不搭理她了。

狼吞虎咽般吃完了兵士送來的粗糧餅，李玲兒打了一個哈欠，看了一眼仍呆坐著的云姑后鉆進(jìn)了帳篷。

第二天一大早，南宮破鑼似的嗓子就催著兵士們起身。水是精貴物事，洗漱卻是不用想了。兵士們收拾好了過夜的帳篷，又對付了一頓粗干糧后，馭手們抖擻起精神，軺車隊(duì)緩緩啟行。

云姑的軺車上，兩個少女對面而坐卻都一言不發(fā)。李玲兒心中憋悶得實(shí)在難受，望著小窗外沒話找話地說道：“唉，這么慢，到杜城還不知道要到哪天呢。”

“你說什么？杜城？”云姑睜大著眼睛高聲問道，讓李玲兒嚇了一跳。她驚異地看著云姑問道：“是啊，莫非你不知道我們這是去杜城？”

云姑突然臉上泛起了潮紅。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杜城杜城，這個讓自己念了不知幾萬遍的地方，難道真會是此行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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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棟押的軺車隊(duì)裝滿了好不容易才一路湊齊的米面，還有少量的豬、牛肉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到了林屏山。這真是趟苦差，咸城東西有限，一路上張棟為了湊足那些慰勞的物資，跟地方上的官吏們磨破了嘴皮，威逼利誘使盡了各種手段。無他，只怨鑫國實(shí)在是太窮了。

孫先生得報朝堂派使來慰勞，帶著人親自接到了山口。這讓張棟有些受寵若驚，心下暗暗欣尉：這瘸子倒還是有些良心，不負(fù)老子一路替他勞累一場。

一眾人被迎入工地邊搭起的帳篷里，被奉到上座的張棟兩眼放光。在咸城臣相府里他是甘虹的一條狗，在朝堂他只是一個上不了大臺面的官。只有到了下面，他才能享受到眾人崇敬的目光，才能最大限度地滿足一下虛榮心。

“孫先生引水大進(jìn)，大王聞訊欣喜萬分。甘臣相更是大感欣慰，說孫先生果真不負(fù)他當(dāng)日舉薦之苦心。”張棟等眾人坐定開口說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自是替甘虹臣相在表功。

孫先生永遠(yuǎn)都是那副派頭，坐在二人抬上瞇著眼睛聽完說了聲不敢。心里實(shí)在卻已聽出了其間的玄機(jī)：大王既欣喜萬分，則應(yīng)當(dāng)有詔，張棟第一件所作之事就當(dāng)恭讀王詔。此時卻一味只是表功，可見大王欣喜萬分云云都是靠不住的。正如自己所料，甘虹壓住了自己的奏報。

“我大鑫幾百年以缺水為患，致使國貧民窮。唉，說句不好聽的，甘臣相令本廷尉此次來慰勞諸位，所帶些許米面牛肉還是本廷尉跟他們打了多少嘴皮官司才得來的。是以先生若能早日打通這林渠，實(shí)是為鑫國蒼生造下不世之奇功啊。”這幾句話來的路上張棟在心中已盤算了無數(shù)次，此時一氣說出來真是朗朗上口又意味深長。說罷欠起身看著孫先生的反應(yīng)。

“孫某不過是一廢人，如何當(dāng)?shù)猛⑽敬笕巳绱酥囐潱俊睂O先生微微一笑，絲毫不露聲色。

“哪里哪里，先生過謙了。本廷尉從不謬贊于人。從來都只是對國有功之人，即如甘臣相和孫先生這般的人才會由衷稱贊啊。”

“孫某人何許人也？如何敢與臣相相提并論？”孫先生眼睛睜得大些，聲調(diào)稍快說道。

算你還有些自知之明。張棟心中暗暗想道。他叉開話題問道：“請問孫先生，這林渠若依現(xiàn)在的掘進(jìn)進(jìn)度，幾時可以大功告成啊？”

孫先生低頭略作思忖道：“大約還需十個月即可完工。”

“哦？那恭喜孫先生了。完工之日必是先生榮登朝堂之時，到時孫先生與本廷尉同為王臣，共侍甘相，還望孫先生多多提攜才是啊。哈哈”

這是**裸地試探，孫先生肚中暗笑：深知再不給眼前的草包吃顆定心丸，這場無聊的對話還得繼續(xù)下去。便顧左右而言他地問道：“請問廷尉大人，甘臣相近日身子安好？”

果然張棟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呵呵笑道：“甘相老驥伏櫪，身子骨健壯著呢。只是常常念起孫先生遠(yuǎn)在苦地為民引水，心常不安哪。”看來這瘸子還是感念臣相的舉薦之恩，大可乘機(jī)拉攏，此時便不妨再替他上點(diǎn)眼藥。

孫先生聞言默不作聲，沉思良久過后說道：“這教孫某如何敢當(dāng)？當(dāng)日若非臣相一席深談，又得他舉薦，今日之孫某不過一浪人耳。如今才得尺寸之功，便得臣相千里慰勞，實(shí)讓孫某無以為報啊。還望廷尉大人回咸城時，多多拜望臣相。”過早地對甘虹表示出好感，反而會引起那老狐貍的猜忌。但孫先生實(shí)在耐不得和張棟捉迷藏了，時機(jī)雖非太好卻諒這草包也看不出，不如早早放出些模棱兩可的言辭。

這瘸子果然不出所料。張棟自以為是，哈哈一陣開懷大笑，得意之極。站起身走到孫先生身邊說道：“走，老孫，帶我看看你的豐功偉績?nèi)ァ！币粫r之間，言語間已不分彼此宛如故友知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