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洋樓是民國時期建的,那個時候,整體建筑和屋內的家具都沿用的法式裝修,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怎么變過。
二層挑空的復式設計,半圓形樓梯直通二樓,法國紅木的圓弧形扶手一路延伸,連通二樓小廳和姜成那間房間門口的半邊欄桿。
姜茶站在二樓,能夠清楚的看見一樓的樣子。
對方一共來了四個人,霍競野隨手抓起一盞琉璃臺燈,砰的一下,砸在了一個人腦袋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巨響,夾著男人的悶哼,像是平地起了驚雷,驚醒了沉睡中的葉素容。
“外面這是怎么了?”
葉素容急匆匆地打開了房門,姜茶靠在她的門邊,攔住了她出門的動作。
“媽,你在房間里躲好,把門反鎖。”
“那你呢?”葉素容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我幫霍叔抓犯人,您別擔心,人抓到了我來喊您。”
姜茶強勢地關上了葉素容的房門,“媽,記得反鎖。”
“茶茶,茶茶你小心啊!”
一分鐘的時間,霍競野撂倒了兩個人。
剩下的兩個人手上都握著鐵棍,砰的一聲,茶幾上擺著的一套青釉盞應聲而碎。
霍競野撐著單人沙發跳到了大門處,啪的一下打開了客廳的水晶燈。
大哥和老爹怎么還沒來?可急死他了!
霍競野正要伸手去把大門打開,方便霍霆坤帶著人進來,他的身后,一個男人已經揚起了鐵棍,直指他的后腦勺。
“小心!”
姜茶一聲驚呼,吸引了另外兩個男人的目光。
說是遲,那時快,姜茶抄起一只博古架上的青銅酒樽,精準地砸向了的揮起鐵棍男人的腦門兒。
一擊即中,精準爆頭。
姜茶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心臟快要跳出了喉嚨口。
“你個死丫頭,竟然敢搞偷襲?老子今天非要揍死你不可!”
霍競野終于打開了大門,第四個男人沖上了樓梯,抄起一本厚厚的硬殼俄文原文書往下一砸,書角砸到了男人的額頭,頓時鮮血噴涌。
霍霆坤帶著一群士兵持槍進來,把在場的四位入侵者盡數緝拿。
姜茶的腿都嚇軟了,她的準頭沒有退步,姜茶攥緊了斜跨在身上的單肩包,這里面,她還準備了迷藥和銀針,以防萬一的。
還好沒用上。
霍競野已經癱在了沙發上。
“老霍,你再來晚一點兒,你就等著吃我的席吧!”
霍霆坤一巴掌拍在了霍競野的后腦勺,“你個混小子,瞎說什么呢?”
“本來就是嘛!”霍競野摸了摸吃痛的后腦勺,“兩分鐘,整整兩分鐘,你知道這兩分鐘我是怎么過來的嗎?”
“行了,人家茶茶一個小姑娘都沒說什么?你個大男人,嚷嚷成這樣,丟不丟人?”
霍霆坤上了樓,“事出緊急,嚇壞你了吧?”
“我沒事,緩一會兒就好,拜托霍叔您去看看我媽!”
姜茶扶著欄桿起來,腿肚子還在發顫,她的腿又是一軟,胳膊忽然被一只大手托住。
“起不來?”
霍競川清冷的嗓音在姜茶的頭頂炸響,姜茶抬頭,正對上他那雙淡雅的眸。
“我……我沒事!”
陌生的觸碰讓姜茶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姜茶猛地推開了他,她的后腰撞在了身后的欄桿上,姜茶勉強撐起了身體,“謝謝。”
霍競川勾了勾嘴角,“你這樣子,不像是真心謝我!”
姜茶緊抿了抿唇,“不是……”
她只是被前世那個老變態嚇出了心理陰影,被陌生人觸碰會格外的緊張而已!
霍競川還在耐心地等著她的答案,但她的緊繃的一口氣忽然卸下,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擺爛。
“算了,隨你怎么想吧!”
霍競川:“……”
葉家客廳里,姜茶和葉素容相互攙扶著,不可置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
“岑建軍?怎么是你?”
他是制藥廠的副廠長,和葉家的關系向來不錯,逢年過節,兩家都會在一起吃飯,兩家的長輩,還有撮合小輩,結成兒女親家的意思。
葉素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會背叛葉家。
她沖上前,一把攥住了岑建軍的衣領,“我爸對你這么好,你怎么做得出來這樣的事?”
“對我好有什么用?只要他不下來,我永遠都爬不上去。”
葉觀瀾那個老古董,油鹽不進,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他會變成這樣,是遲早的事。
“我憑什么要一輩子被葉觀瀾踩在腳底下?外面所有的訂單都是我跑回來的,所有的關系都是我在走動的,沒有我,制藥廠早就要倒閉了!”
他已經陷入了一個怪圈,他覺得他自己樣樣都比葉觀瀾好,他忘了,身為一個制藥廠,做不出好藥,再多的訂單都會飛,再好的口碑都會崩。
姜茶把葉素容拉了過來,“媽,這種人,心里已經壞掉了,咱們得離他遠一點,以免被誤傷。”
霍霆坤下午的時候才接受任務調查外公案件的真相,晚上,岑建軍就被逼到狗急跳墻,潛進了葉家。
“你不會是想要綁架我和我媽吧?”
姜茶戳中了岑建軍的心思,“我外公,清白了,所以你慌了!”
“賤人,你跟你那個外公一樣可恨,我要殺了你!”
霍霆坤一腳踹了上去,“老實點兒,把他帶走。”
“是。”
岑建軍帶來了三個打手,兩個重傷,一個昏迷,四個人被拖走。
“葉叔明天就能回來,制藥廠他估計是回不去了,你要有心里準備,葉叔一旦投入軍區的藥品研究,就要遵守保密條約,你不可能隨時都能見到他,相對來說,他會更加安全。”
“我知道的。”
爸爸能活著從里面出來,對她來說,就已經是一種恩賜,“爸爸的性格其實更適合埋頭做研究,我在家里,等你們回來!”
“好!”
霍競川明天還要出任務,他跟著霍霆坤一道走了。
霍競野留在葉家,跟姜茶一起把客廳整理好了之后,才又睡了個回籠覺,起床上班。
姜茶一覺睡到了十點。
睜眼的時候,她的腦袋有些懵,分不清現在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她抬起自己光潔的手臂,再三確認了那上面沒有勒痕之后,才赤著腳下床,一下子拉開了房間的窗簾。
熾熱的陽光照進窗臺,她推開玻璃窗,涌進來一陣熱浪。
姜茶這才終于有了一種重獲新生的真實感。
透過窗戶,她看見了從軍方的車上下來的葉觀瀾。
是外公回來了!
姜茶連鞋都顧不上穿,穿著睡衣一口氣沖到了樓下,一頭扎進了葉觀瀾的懷里。
“嗚嗚嗚,外公,你終于回來了,茶茶可想你了!”
兩輩子加起來,她已經有十七年沒能撲在外公的懷里撒嬌了!
姜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那架勢,就像是要一次性把她這輩子的眼淚全部流光。
葉觀瀾拍著姜茶的后背,“茶茶不哭,外公只是離開了兩天而已,以后外公都陪著你。”
姜茶哭得一抽一抽的,連帶著葉素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涌了上來。
“那你說話一定要算話,你要一直一直陪著我才行!”
“外公什么時候騙過你?我們家茶茶這么乖,又這么厲害,外公舍不得離開你的。”
葉觀瀾是一位極為和藹的老人,六十多歲的年紀,頭發花白,眼角眉梢都透著從容和善,他揉了揉姜茶的發頂,“茶茶乖,不哭了啊!”
姜茶剛才哭狠了,眼眶紅紅的,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但還是抽抽搭搭的,看起來可憐得緊。
“你這孩子,怎么連鞋都不穿就出來了?”
霍霆坤微微皺起了眉頭,葉素容和葉觀瀾這才注意到這一點。
“我看到外公太高興,忘記了嘛!”姜茶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腳趾。
“我去給你拿鞋子。”
葉素容說著,就要轉身進屋,霍霆坤站在了姜茶的面前,屈膝彎腰。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茶茶來,霍叔背你進去。”
“不用,霍叔,我自己進去穿鞋就行。”
“不行。”葉素容厲聲反對,“昨天晚上碎了一盞琉璃臺燈,地上指不定還有渣子沒清理干凈,萬一割到腳了怎么辦?”
葉觀瀾贊同地點頭,“丫頭,沒事兒,你霍叔不是外人,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沒錯,你快上來,我這輩子啊,就是缺個女兒,每次看到別人家有香香軟軟的小姑娘寵著疼著,我看著我家的那兩個臭小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茶茶,你別跟我客氣,就當是圓霍叔一個女兒夢!”
姜茶忐忑地看著霍霆坤那高大寬闊的背,她伸出手,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將手放在了霍霆坤的肩膀上。
霍霆坤托她的膝窩往上一抖,姜茶就攀上了他的后背。
從小到大,姜國棟都沒有背過她。
一次都沒有。
很神奇,她竟然在霍霆坤的身上感受到了從沒有感受過的來自父親的溫暖。
姜茶的鼻頭有些酸,她咬著唇,忍住了想要落淚的沖動。
霍霆坤樂呵呵地說道:“走咯,霍叔背茶茶小公主進屋穿鞋去。”
葉素容眼尾發紅,她抬手,理了理姜茶凌亂的頭發,葉觀瀾欣慰地微笑。
院墻外,一道凌厲的怒吼聲傳來,“姜茶,你個賤人,你把我的錢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