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你醉了!”葉素容梗著脖子,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能心軟。
“素容,我很清醒,我從來都沒有這么清醒過?!?/p>
葉素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滴到霍霆坤的手背,灼得他皮膚生疼。
“你口口聲聲想要娶我,說你念了我這么多年,那你的夫人呢?你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失敗的婚姻,她葉素容,拿得起也放得下,可是夾生的感情,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我沒有夫人,競川和競野都是戰(zhàn)友的孩子!”
“什么?”
葉素容難以置信。
“所以,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我們已經(jīng)錯過了二十多年,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錯過上,好嗎?”
“我……我現(xiàn)在很亂,我需要靜一靜!”
葉素容拂開了霍霆坤的手,逃也似的沖了出去,反手帶上客房的門,心亂如麻。
……
留給葉觀瀾的時間不多,明天一早,研究所那邊的車子,就會來接他離開。
葉觀瀾的書桌上,擺著一張姜茶外婆的照片,照片里的外婆,穿著一身得體的絲絨旗袍,長卷的頭發(fā)盤成一個低髻,側(cè)邊簪著一根流蘇發(fā)簪,比后世那些火遍了大江南北的香江女星更加漂亮。
姜茶的眉眼,跟外婆更像,葉觀瀾拿起照片,拆開了相框,從照片與相框的夾層里拿出來一把鑰匙。
“這是你外婆嫁妝里,僅剩的最后一處房產(chǎn)。”
姜茶的外婆出自名門大族。
她的父親當(dāng)年,可是鼎鼎有名的傅半城。
一整個春城,有一半都是傅家的產(chǎn)業(yè)。
只可惜,后來世道不好,傅家把手底下半座城的產(chǎn)業(yè),都捐了出去。
給奶奶陪嫁的那些房產(chǎn),也因為保住葉家上下,被迫捐出。
傅家和葉家,加起來數(shù)不清的田產(chǎn)和房產(chǎn),到現(xiàn)在,除了這座小洋樓之外,就只剩下奶奶這一處私產(chǎn)。
“這是當(dāng)年,資產(chǎn)清算的時候,算漏的一處宅子,你媽性子軟,我不在家,這個家,還得靠你撐著,咱們?nèi)~家,樹大招風(fēng),你帶著你媽,搬到這里去住,至少清凈。”
“外公……”姜茶聲音哽咽。
“傻孩子,哭什么?你是外公親自教養(yǎng)長大的,外公知道你的本事,總有一天,高考會恢復(fù),大學(xué)會重啟,到那時,我希望你能夠撿起課本,參加高考,去學(xué)醫(yī),把我們國家?guī)浊甑尼t(yī)藥文化繼續(xù)傳承,造福更多的百姓。”
“我會的,外公,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媽媽,也會好好學(xué)習(xí),我會成為一名醫(yī)生,以救死扶傷為己任,醫(yī)疾苦,濟天下,一定不會辱沒我們?nèi)~家的門風(fēng)。”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你。”
比起姜成,姜茶更像是葉家人,她在醫(yī)藥方面,天賦驚人,今年的她,應(yīng)該能在這個暑假,收到國內(nèi)最好醫(yī)科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
“保險柜的密碼你都知道,那座房子里有一個地下室,里面放著我們?nèi)~家祖輩積累下來的財富,那是葉家先祖留給子孫后代的最后一重保障,搬家的時候,你記得一定要帶上家里所有的醫(yī)書,祖上傳下來的藥方,我會挑一部分帶走,剩下的,由你保管?!?/p>
葉觀瀾事無巨細(xì)地安排好姜茶和葉素容的將來。
她們的保障,她們的目標(biāo),她們未來的生活,在這一刻,他也只是一個平凡的,為晚輩操碎了心的長輩。
“您又不是不回來了,跟我說這些干嘛啊?”
“你還小,不懂得父母在離開孩子前,有多少擔(dān)心和牽掛,我本來想著,你媽媽如果能在我離開之前,敲定和你霍叔的婚事,那我走了之后,也能放心一些,可是你媽不愿意,我也不能逼著她嫁人。”
姜茶皺了皺眉,她也不知道,媽媽為什么不愿意。
整理完東西,葉觀瀾會習(xí)慣性地午睡。
霍霆坤睡在一樓的客房,葉素容收拾完了碗筷,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姜茶跟她打了一聲招呼,隨即打著一把漂亮的小洋傘,背上斜挎包出了門。
今天早上,姜國棟找上門來,給姜茶敲了一記警鐘。
以免夜長夢多,她還是得盡快把姜國棟,從春城趕走才行。
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從姜茶的身邊疾馳而過,卷起一陣狂風(fēng),有細(xì)沙吹進了姜茶的眼睛。
她閉上眼睛,有些生氣,這么窄的路,車子開得那么快,那個司機的后面,是有鬼在抓他嗎?
霍競川打著方向盤,透過后視鏡看見了打著傘,站在原地揉眼睛的姜茶,稍縱即逝。
這個點兒,她一個人出門,是要做什么?
霍競川的車上還帶著一個剛剛抓捕成功的特務(wù),他得盡快把人帶回去交差。
他將油門踩到底,后座的特務(wù)被捆著手腳,嘴巴上塞著抹布,被他這快到不行的車速顛得七葷八素。
姜茶眼睛里面的沙子被眼淚沖干凈之后,再一睜眼,哪里還能看到半點那輛兇車的影子?
她剛才居然忘了記住車牌號,真是失策!
姜茶去了街道辦。
姜國棟和姜成在城里沒有了工作,糧食關(guān)系也和葉家徹底分開,他們就得盡快服從調(diào)配下鄉(xiāng)。
姜茶去街道辦反應(yīng)完了情況之后,姜茶才心滿意足地轉(zhuǎn)身回家。
如果她猜得沒錯,姜國棟在外公面前吃癟,一分錢都沒有要到,回到住的地方之后,姜成一定會來外公的面前賣慘。
外公沒事,葉家人不用下放,還有花不完的錢,姜成怎么可能放過重新回到葉家的機會?
算算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了。
姜茶撐著小洋傘往家里走。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拎著行李的姜成,他在門外徘徊了幾圈,終于鼓足了勇氣敲門。
只是,他還沒敲門,姜茶就喊住了他。
“姜成,你不是跟姜國棟過好日子去了嗎?這才過了一天,你的好日子就過完了?”
姜成被姜茶的話一噎,他把手里拎著的行李重重地往地上一甩。
“姜茶,你神氣什么?你就是個賠錢貨,遲早是要嫁到別人家去的,你以為外公和媽媽真的護著你嗎?只要我去他們面前服軟,他們一定會重新讓我回來,等我回來,你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姜茶被他的自信逗笑了。
“人家喊你一聲孫少爺,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太子了是吧?我就不明白了,一個人的臉皮怎么能厚成這樣?就你昨天跟媽說的話,你憑什么覺得,媽媽還會要你這個白眼狼的兒子?”
“我是白眼狼?那你呢?姜茶,你以為你又能高尚到哪里去?你昨天會選擇跟著媽媽不走,不就是看中了她那個姘頭的軍官身份嗎?”
姜茶面露委屈,“你一口一個姘頭的叫著,你有沒有考慮過媽媽的名聲?姜成,你知道媽媽為什么執(zhí)意要跟爸爸離婚嗎?”
“還能是為什么?不就是因為她的姘頭回來了,她想要去做軍官太太了嗎?”
“當(dāng)然不是??!”姜茶極力否認(rèn),“是因為爸爸傷透了媽媽的心,所以,媽媽才會下定決心,要跟爸爸離婚的。”
“是嗎?”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是呢,你都不知道,爸爸他在外面有人了。”
“什么?”姜成的聲音忽然拔高,“這不可能,爸爸那么愛媽媽,怎么可能在外面找人?”
“我也不相信,可這就是事實,他在外面跟別人生的那個私生女,今年都十六歲了,只比我小兩歲,那么多年,他一直瞞著,媽媽就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才執(zhí)意要離婚的?!?/p>
姜成一直以為,是因為媽媽不守婦道,勾三搭四,才要一腳踹了爸爸,現(xiàn)在,姜茶竟然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反過來的?
這讓姜成怎么能夠接受得了?
“你要是不信的話,你就自己去百福路三十六號看一看,那個女人帶著他們的女兒,就住在那里,爸爸今天早上還來家里鬧,說我偷了他的錢,他一定也是這么跟你說的吧?”
姜成心里頭一咯噔。
姜國棟的確是這么跟他說的,他萬分篤定,他們昨天晚上企圖轉(zhuǎn)移的那么多錢,一定是被姜茶拿走了。
現(xiàn)在看來,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姜茶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落,“他把你騙了,這么多年,他不知道偷拿了媽媽多少首飾送給他的那個小情人,還把別人逢年過節(jié)送給我的禮物拿出去借花獻佛,送給他的私生女,這件事情,搞不好也是他自己賊喊捉賊,表面上說要把家產(chǎn)都給你,實際上,他一分錢都不想給你,他一邊污蔑我偷了錢,一邊把錢全部拿出去,給那對母女?!?/p>
“豈有此理,他怎么敢?”
姜茶太了解姜成的,她三言兩語就挑起了姜成對姜國棟的怒火。
“他做都做了,又有什么不敢的?你什么都不知道,還這么詆毀媽媽,你的行為,已經(jīng)傷透了媽媽的心,葉家也是你的家,只要你能夠讓爸爸跟外面的那個女人斷掉,再把這么多年,他放在那個女人手里的錢全部拿回來,媽媽一定能看到你的誠心,還會再認(rèn)回你這個兒子的?!?/p>
“百福路三十六號是吧?老子現(xiàn)在就去找那對不要臉的母女?!?/p>
姜茶強忍著沒笑,姜成又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瞪著她,“你跟我說的這些,最好是真的,不然的話……”
“哥哥,我就是個女孩子,嫁出去就成了別人家的人,只有你才是我們?nèi)~家的獨苗苗,葉家的家產(chǎn),遲早都要交到你的手上,我沒必要為了這件事情騙你啊!”
姜成這個性格,一夸就飄,姜茶這么一說,姜成對她的話更是深信不疑。
“我現(xiàn)在就去找姜國棟問問清楚,他要是真的敢做出這種事,我就敢不認(rèn)他這個爸?!?/p>
姜成惴惴不安地來,氣勢洶洶地走,連葉家的大門都沒踏進來。
姜茶滿意地勾起了嘴角,“搞定!”
“你倒是挺會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