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如同金鐵交鳴的宣判,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壓,狠狠砸在漱玉亭死寂的空氣里。
也砸碎了林綰綰心中最后一絲僥幸的浮冰!
巨大的恐懼凍結了林綰綰全身的血液!
她的眼睛環視四周,看向御座上的皇帝,看向幸災樂禍的柳貴妃,看向臉色煞白、眼中閃爍著怨毒快意的林月瑤!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身旁座椅中,那個依舊雙目緊閉,對周遭一切毫無察覺,氣息似乎比之前更弱的蕭景珩身上。
剝衣驗體!
一旦被剝去衣物,脖頸處那道猙獰的刀痕,手背上被燈油燙傷的舊疤,還有…那些屬于林綰綰,而非“阿丑”的骨相特征將無所遁形。
等待她的,只會是身份暴露,是挫骨揚灰,是林家最后這點嫡系血脈徹底斷絕!
那雙幾經坎坷也未曾落淚的眼睛,在此刻的絕境下,竟染上一層薄薄的水光。
林綰綰如同被逼入懸崖邊的幼獸,眼中絕望而倔強地亮著最后一點不肯熄滅的火苗!
“陛下!不可啊!”趙乾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因急切而嘶啞。
“殿下方才還為救她而出手。此女雖可疑,但殿下之前曾言她是藥!或許…或許她對殿下的病體有助!貿然行刑,恐傷太子福澤!請陛下三思!”
他只能搬出太子這面大旗,試圖為“阿丑”做最后的掙扎。
然而,皇帝聽了這些話,臉色愈加陰沉,眼中只剩被挑釁權威的震怒和更深的猜忌。
太子的反常出手,這女子的身手跟面容…
這一切都似乎在指向一個巨大的、令他無法容忍的陰謀!
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立刻、馬上就能出現,不容置疑的答案!
“拖下去!”皇帝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如同來自九幽的寒風。
“慎刑司,即刻動手!朕要看看,這層皮囊之下,究竟藏著什么魑魅魍魎!”
“遵旨!”慎刑司總管那張刻板的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興奮。
他轉身,朝著身后兩名膀大腰圓,面無表情的嬤嬤一揮手。
兩名如同夜叉般的嬤嬤立刻獰笑著上前,異常有力的手指如同鐵鉗般抓住林綰綰纖細的手腕。
那動作粗魯,帶著毫不掩飾的凌辱意味!
“不--!”
林綰綰喉間發出一聲絕望。
她拼盡全力掙扎,但體內寒毒被引動,刺骨的寒氣侵蝕著她的四肢百骸,讓她的身體極度虛弱。
帶著汗味和劣質脂粉味的手掌已經死死扣住了她的肩膀!
巨大的力道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另一只帶著長指甲的手,更是直接就要抓向她胸前的衣襟!
那意圖,不言而喻!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惡意和窺探。
嬪妃們有的以袖掩面,卻難掩指縫間偷窺的目光。
大臣們或垂首或側目,眼神閃爍。
林月瑤的嘴角已經完全控制不住地向上勾起,眼中滿是大仇得報般的狂喜!
完了…一切都完了…
林綰綰絕望地閉上眼睛,任由那冰冷的屈辱和死亡的陰影將她徹底吞噬。
腦海中只剩下父親死不瞑目的眼睛,母親撞壁自盡時飛濺的血花…
“住手!”
一個低沉,卻蘊含著滔天怒意和不容置疑的聲音,如同沉睡的巨龍驟然蘇醒一般,帶著要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炸響在漱玉亭內。
聲音不大,卻蓋過了所有的嘈雜和驚呼。
短短兩個字,雖帶著令人心悸的疲憊,卻無比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是太子的聲音!
只見那張一直歪向一側,蒼白如雪的臉上,濃密的長睫劇烈抖動了一會,如同剛剛化蝶的蠶蛹在拼命掙脫身上的束縛。
緊接著,那雙緊閉的眼眸,猛地掀開了眼簾!
墨色的瞳孔,深邃得如同可以吞噬一切光線的寒潭古井。
此刻,那潭底不再是沉寂的死水,而是掀起了驚濤駭浪的冰冷怒意!
如同萬年玄冰瞬間崩裂,刺骨的寒意伴隨著滔天的威壓,化作實質的潮水,瞬間席卷了整個漱玉亭!
空氣的溫度仿佛驟降!
太子蘇醒了!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沉睡不醒時,他以這樣一種裹挾著無邊怒焰的方式,睜開了眼!
撕扯林綰綰衣服的兩個嬤嬤,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身體一僵,手指如同觸電般瞬間松開。
臉上的殘忍跟猙獰被極致的驚駭和恐懼取代。
她們跪倒在地,抖如篩糠,連頭都不敢抬。
慎刑司總管那張刻板的臉,此時也是慘白如紙,跟隨兩個嬤嬤一起重重跪倒在地,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面。
皇帝蕭胤猛地從御座上站起,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柳貴妃更是失手打碎了桌邊的酒盞!
蕭景珩的目光,如同兩柄利劍,無視了在場的所有人,只是死死地、牢牢地鎖定在衣衫不整,身體搖搖欲墜的林綰綰身上。
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有冰冷的審視,有被觸及逆鱗后的滔天怒意,有難以言喻的困惑,更有一種近乎偏執的、不容他人染指的絕對占有!
“孤的人…”蕭景珩開口了,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封的深淵中艱難擠出,卻如同烙印般砸在每個人的心頭,“誰準你們…碰她?!”
“孤的人”三個字,如同三道驚雷狠狠劈在所有人的頭頂!
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體內肆虐的寒毒,讓林綰綰趴在地上直不起身來。
她怔怔地看著那個寬大座椅中,明明氣息奄奄卻仿佛在掌控天地意志的男人,看著男人眼中那翻涌的、她無法理解的復雜情緒…
“珩兒!你…你終于醒了!”
皇帝的聲音帶著旁人不易察覺的顫抖和后怕,朝著太子的方向,上前一步。
然而,蕭景珩的目光卻冷冷地掃過他的父皇。
那眼神里沒有孺慕,沒有依賴,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疏離和被強行壓制的暴戾。
沒有回應皇帝的關切,目光再次轉向林綰綰,語氣中多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過來!”
聲音依舊嘶啞虛弱,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林綰綰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
在無數道驚疑、嫉妒、怨毒的目光注視下,她艱難起身,朝著蕭景珩的方向,一步一挪地堅定地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