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驚鴻那雙深邃的鳳眸,此刻就像是兩口不見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陸夭夭那張故作鎮定的小臉。
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氣勢,混合著淡淡的龍涎香,形成一張無形的網,將她牢牢地困在原地。
“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只是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又加深了幾分。
陸夭夭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她發誓,這比她當年在公司年會上被老板點名表演劈叉還要緊張刺激。
她強迫自己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弱得像蚊子哼哼。
“大人說笑了,臣女膽小如鼠,哪里敢有什么把柄落在大人手里。”
燕驚鴻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繼續裝”。
然后,他猛地直起身子,再也不看她一眼。
他轉身,留給陸夭夭一個冷硬如鐵的背影。
“好自為之。”
三個字,如同冰珠子,砸在茶寮的地板上,也砸在陸夭夭的心尖上。
直到那抹玄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陸夭夭才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雙腿一軟,跌坐回椅子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角早已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春喜連忙從門外沖了進來,扶住她的胳膊,聲音都帶著哭腔。
“小姐!您沒事吧?那位燕大人,他沒把您怎么樣吧?”
陸夭夭擺了擺手,端起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一口灌了下去,試圖壓下那份驚悸。
“沒事。”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何止是沒事,簡直是事大了。
被靖靈衛的指揮使,那個傳說中能讓小兒止啼的活閻王給盯上了。
這日子,以后怕是不能好過了。
甲字柒號觀察對象?
虧他想得出來!
她陸夭夭,一個穿越而來的新時代優秀女性,居然混了個連環殺人犯的待遇編號。
這上哪兒說理去?
回府的馬車上,陸夭夭靠在軟墊上,閉著眼睛,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
燕驚鴻那張俊美卻冰冷的臉,和陸婷婷那張腫成豬頭的臉,在她腦海里交替出現。
一個讓她心驚肉跳。
一個讓她心情愉悅。
這可真是冰火兩重天的一天。
馬車在陸府門前停下,陸夭夭剛被春喜扶下車,就感覺到府內氣氛不對。
下人們行色匆匆,一個個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看到她更是像見了鬼一樣,紛紛避讓。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和風雨欲來的氣息。
陸夭夭心中了然,看來是今天的主角,已經“載譽而歸”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臉上重新掛上那副病弱無辜的表情,朝著柳姨娘居住的錦繡閣走去。
還沒進院子,就先聽見里面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我的女兒啊!我的婷婷!你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啊!”
是柳姨娘的聲音,那叫一個悲痛欲絕,肝腸寸斷。
緊接著,是陸婷婷那含糊不清、帶著哭腔地控訴:“娘!是她!都是陸夭夭那個賤人害我的!是她詛咒我的!”
陸夭夭挑了挑眉,腳步不停,直接走了進去。
剛一踏進門,一股濃烈的藥膏味和……一股若有似無的、甜膩中帶著點餿味的古怪氣味,就撲面而來。
她抬眼望去,好家伙,那場面,簡直是慘不忍睹。
陸婷婷正趴在床上,整個后背和屁股都涂滿了黃綠色的藥膏。
她的臉,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了。
腫得像個發面饅頭,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點,兩只眼睛擠成了一條縫,嘴唇更是腫成了兩根香腸。
整個人,就像一個被蜜蜂玩壞了的、五彩斑斕的人形蜂巢。
柳姨娘正坐在一旁,拿著手帕抹眼淚,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她一看到陸夭夭進來,那雙哭得通紅的眼睛里,瞬間就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你還敢來!”
柳姨娘“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陸夭夭的鼻子,厲聲尖叫。
“陸夭夭!你這個蛇蝎心腸的毒婦!你看看你把婷婷害成了什么樣子!”
陸夭夭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震驚和心痛。
“姨娘,您……您在說什么啊?”
她快步走到床邊,看著陸婷婷的“慘狀”,倒吸一口涼氣,眼中迅速凝聚起水汽。
“妹妹!妹妹你怎么傷成了這樣?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的演技,堪稱爐火純青。
陸婷婷一看到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掙扎著想坐起來打她。
“你……你這個假惺惺的賤人!我……我跟你拼了!”
她一動,就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她“嗷”的一聲又趴了回去。
柳姨娘心疼地扶住女兒,轉頭對著陸夭夭,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你少在這里貓哭耗子假慈悲!”
“如果不是你在桃花節上詛咒婷婷,她會招來那么多蜜蜂嗎?!”
“如果不是你,她會被全京城的人看笑話嗎?!”
陸夭夭委屈地紅了眼眶,聲音都帶著哽咽。
“姨娘,您真是冤枉死我了!”
“我當時……我當時是真心祝福妹妹能玩得開心的啊!”
“我怎么會知道,那些蜜蜂……怎么會突然就……”
她一邊說,一邊用帕子捂著臉,肩膀微微抽動,一副傷心欲絕、百口莫辯的可憐模樣。
“你還敢狡辯!”
柳姨娘氣得渾身發抖。
“你這個天生的災星!克死了你娘還不夠,現在還要來克我的女兒!”
“老爺就是被你克斷了腿!現在婷婷又被你害成這樣!你就是個掃把星!”
她越罵越激動,唾沫星子橫飛。
陸夭夭在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
克你女兒?
你女兒那是蠢死的,跟我有什么關系?
燕驚鴻都蓋棺定論了,蠢人作死。
這鍋,她可不背。
“姨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陸夭夭放下帕子,臉上的柔弱褪去幾分,眼神也帶上了一絲清冷。
“今日之事,靖靈衛的燕大人已經當眾查明,是妹妹身上的香氣和衣著太過招搖,才引來了蜂群,純屬意外。”
“此事,與我何干?”
她搬出燕驚鴻這尊大佛,果然,柳姨娘的氣焰瞬間就矮了半截。
她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畢竟,燕驚鴻的話,在京城那就是鐵律。
可她不甘心啊!
她唯一的女兒,被糟蹋成了這個樣子,以后還怎么議親?怎么在京城貴女圈里立足?
這口氣,她怎么咽得下去!
柳姨娘看著陸夭夭那張蒼白卻依舊清麗的臉,再看看自己床上那個腫成豬頭的女兒,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
她眼中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
“好……好一個與你何干!”
柳姨娘看著女兒的慘狀,眼中淬滿了毒液,一字一句地從牙縫里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