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鹿家人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除了鹿小小其他人都過得挺慘的。
為啥鹿小小能過的好呢?那是因為這個好是對比出來的,自家內部對比出來的。
鹿紅軍早就噶了咱先不說,先來說說這個鹿建國和宋春芬。
當年鹿建國被莽子爹做局廢了之后,鋼鐵廠臨時工的工作也丟了。
還是陳程穩準狠,在鹿建國被廢了的第一時間,就立馬安排了一個小弟把這個空缺給頂上了。
小弟為了報答自家老大給他弄了個工作,高興的兩晚上沒睡著,頭三個月的工資更是一分沒要,全都給陳程送去了,連他老娘養了兩年的寶貝公雞都一塊打包了。
當然這部分錢最后還是出現在了鹿聞笙的小金庫里嘿嘿。
言歸正傳!
自從鹿建國被人打斷手腳后,宋春芬就沒過過什么消停日子。
養家的重擔就此落在自己身上不說,還要幫兒子還賭債。
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去撿煤渣,還得給癱在床上的鹿建國做一天三頓的飯,更得給他端屎端尿 看他臉色。
忙完家里還要去紡織廠上班,好不容易干完一天的活兒了,半夜還得點燈熬油的粘火柴盒!
這十多年因為一直都有鹿聞笙那個免費的保姆在,她基本沒做過一頓飯,也沒洗過一件衣服,毫不夸張的說 過得那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得日子。
可現在呢!
洗衣做飯賺錢養家就不說了,她能忍。
給鹿建國看胳膊看腿兒花錢啥的,她也能忍。
可她忍不了的是催債的,那些人不定期的半夜上門,用她兒子的命威脅她往外拿錢,人家也不要多了,十塊八塊的就在她的承受范圍之內。
說撕破臉嘛也不至于,可惡心人呀!
就這鈍刀子割肉的本事,沒到半年宋春芬就老了十多歲,心也麻木了,整個人的面相都變了。
再說鹿建國,他感覺自己被做了局,可他找不到證據。
當初是怎么染上賭的呢?好像是被同車間的一個同伴帶去的。
那次他不到一晚上就贏了三百塊錢,這可是三百塊錢啊!
他一個臨時工,一月工資也就十八塊,這三百他得賺多少年啊!
要不說這個來錢快呢!花的也痛快,沒幾天三百塊錢就花完了。
自從感受了一次快錢帶來的快樂后,鹿建國就迷上了賭博,沒事的時候就去摸兩把,輸輸贏贏的倒也無傷大雅。
至于跟他一起的那個同伴,第一天就輸了二十塊錢,往后打死都不去了,后面鹿建國還笑他沒有魄力,輸了就多去幾次唄,勝敗乃兵家常事嘛!
可那次……
那次發生了什么?具體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一開始都是在贏,差不多有四五百了吧。
別人都勸他見好就收,可鹿建國就跟魔怔了似的死活不聽,不但不聽還把那人劈頭蓋臉的一陣罵,搞得那人逢人就說那是個白眼狼,聽不懂好賴話。
直到現在為止鹿建國都覺得是這個人克他,不然他怎么會不停地輸,還不是因為他烏鴉嘴破了自己的好運氣!
那之后他就一直輸,擋不住的輸,不光把贏來的都輸沒了,還倒欠了不少。
開始還只是一塊兩塊的輸,感覺不過癮又變成了一十二十的輸,直到最后人家不肯借他錢了才反應過來。
如夢初醒般看著面前的那摞欠條,就這一晚上的功夫,他整整輸了三千多塊……
鹿建國拿著欠條仔仔細細的數了十多遍才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他不甘心啊,憑什么!他明明是可以擁有五百塊錢的人啊,怎么就突然道欠人家三千了呢?
那可是三千啊,就按他現在一月十八塊的工資得還到什么時候,猴年馬月都還不上。
突然,他腦海里冒出一個念頭,如果……
如果他把這些欠條全部毀掉的話,是不是就不用還了!
對,只要沒有欠條就是死無對證。
這個念頭一旦有了就很難壓下去,怔怔的在原地站了許久,面前的那堆欠條越看越刺眼,終于按耐不住心中那邪惡的念頭,一把奪過那摞寫著鹿建國大名的欠條想要撕掉。
可這怎么可能呢,別說這件事本來就是沖著他去的,就算不是故意做局害他也不可能讓人當面把欠條撕了,要不他們賭場干脆關門得了。
再說了,他們廢了一晚上的功夫,好不容易把人按死,怎么可能讓他把注重要的證據毀了。
“你在找死!”
他剛把欠條搶到手就被人狠狠地按倒在地:“就你這樣的還想再老子面前搞這些小動作,你還嫩了點!
既然這么不聽話那就打斷一只手吧,就當是給你提個醒了。”
鹿建國一聽要打斷他的手,嚇得一個激靈差點沒昏死過去,只感覺褲襠一熱竟是尿了:
“哥,大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放我一馬,我一定盡快還錢。”
按著他的那人見他嚇尿了也很是嫌棄,像是甩什么臟東西一般把人甩出去老遠。
咦!嫌棄死了……
好巧不巧的,鹿建國落地的地方正好是門口,他感覺渾身疼的跟要散架一樣,回頭看了一眼兇神惡煞的打手們,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門,咬了咬牙毫不猶豫的起身往門口跑去。
先跑出去再說,大不了就去公安局舉報他們,自己一條命換他們一大幫子值了!
只是剛跑出去沒多遠就看見院子里站了一排人,他就說,自己都跑了里面的人怎么可能連追都不追,原來是在這里等著他呢!
鹿建國絕望了,也不跑了,就站在原地,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他命都豁的出去還差一只手?
“還想跑?那就再加一條腿吧。”
就這樣,鹿建國被人丟出來的時候不僅斷了一只手,還斷了一條腿……
“小子,今天算你命大,上面有人想保你,不過錢一分都不能少,出去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不用我教吧!”
也就是從那天起,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上門要債,每次還都是半夜,搞得他想喊人出來幫忙都不行。
受著吧,反正這輩子總會過去!
某種程度上,其實鹿建國還挺慶幸自己被打斷手腳的,要不這么多錢得愁死他,像現在這樣每天躺在床上等人伺候也挺不錯的,反正他媽還年輕。
再說了大西北不是還有個鹿小小嘛,自己是他親哥,她還敢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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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鹿小小,她現在連自己都管不了哪里還能管鹿建國?
她出發時爸媽信誓旦旦的說一定會把她弄回家,所以她信了。
從來到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沒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都是一群泥腿子,怎么能跟自己比呢?
自己爸媽本事大著呢,如果不是鹿聞笙那死丫頭使壞她根本就不用來這里受苦。
可半年過去了,令她越來越感到心慌的是,她寫給家里的信全部石沉大海,不僅回城的事兒杳無音訊,就連她哭窮要錢都沒有著落。
更要命的是,自從她來的那天就開始裝病根本就沒怎么干過活,吃飯全靠她帶來的那五十塊錢。
天天有出無進的,手里的錢早就花光了,家里又沒信,沒辦法她只能上工。
咬牙堅持了兩天就累病了,這次是真病了,躺在床上頭暈眼花的坐著都費勁。
在家的時候別說下地了,她就連衣服都沒洗過。
就在她的口糧快要時,大隊長家的傻兒子找到她說喜歡她,要跟她談對象,
大隊長家的兒子又胖又傻,跟個水桶似的,鹿小小嫌棄的不得了,又打又罵的把人趕出知青點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哇哇大哭。
都怪鹿聞笙 如果不是她不配合自己也不用來這里吃苦,現在還被這么個水桶看上,簡直就是她鹿小小這輩子的恥辱。
還有爸媽也是,都大半年了還不把自己弄回去簡直就是廢物!
哭著哭著鹿小小竟然睡著了,還做了個美夢。
夢里鹿聞笙代替自己去下鄉的第二年就沒了,自己則是去了供銷社,還跟鋼鐵廠廠長的兒子結婚了。
后來更是開了一家公司,過上了人人都羨慕的好日子……
可當她睜開眼時,看見的還是知青點那斑駁破舊的屋頂,這個夢未免也太真實了,像是真實發生過得一樣。
夢醒了還是得上工。
可能是因為農活太累,后來大隊長家的傻兒子再過來獻殷勤的時候鹿小小沒有拒絕。
時間長了隊里漸漸傳出閑言碎語,說啥鹿小小正在跟大隊長家的小兒子談對象,倆人在小樹林里摟摟抱抱的大家都看見了。
說的有鼻子有眼了,就差掀開鹿小小的衣服看看肚子鼓沒鼓了。
這天開大會后大隊長特地把鹿小小留下,問她為什么要勾心自己兒子:
“我兒子不懂事兒你也不懂事?”
“小寶心思單純,如果不是你費盡心思勾心的話他知道什么是談對象啊?”
“既然小寶認定你了那你就跟他結婚吧,這樣倒也不埋沒你這個知青的身份。
當然,如果你不樂意的話我也不強求,只不過我家小寶跟普通人不一樣,這要是傳到革委會的話我也保不住你……”
鹿小小又不傻,她當然知道這個死老頭是什么意思,無非就是自己不答應跟傻小寶結婚的話,他就去革委會舉報自己作風有問題唄。
就像他說的,一個傻子能懂啥?
鹿小小考慮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深吸一口氣笑著開口道:
“爸,我確實挺喜歡小寶哥的,他心思單純可愛,一點都不比別人差。”
反正也不想上工,那就先找個人養著自己唄,等過一陣她爸來了有這些人好看的!
大隊長沒想到她能這么說,愣了一瞬邊點頭道:“哎,你今天就不用上工了,去知青點收拾一下東西直接來家里住吧,明天我就帶你們小兩口去登記。”
鹿小小當然沒有意見,大隊長家的房子可比知青點大多了,既然已經決定了也不再扭捏,道過謝后就回去收拾東西了。。
等人走后大隊長望著桌上的茶杯出神,城里的女同志都這么開放的嗎?這還沒咋的呢張口就叫爸?
算了算了,既然自家婆娘喜歡那就這樣吧!
他還記得自家婆娘第一次見鹿小小時那兩眼放光的樣子:
“老頭子我跟你講啊,屁股大好生兒子,你看這位女同志細皮嫩肉的,一看家里條件就不錯。
這要是把人娶回家,咱家小寶兒也算是掏上了。
不行,我得回去合計合計……”
從那天起,老婆子就在家各種給小寶兒灌輸娶媳婦好,娶屁股大的媳婦更好,娶屁股大又有錢的媳婦最好!
鹿小小不上工還有錢花這件事早就在村里傳遍了,那肯定是因為家里有錢啊。
別說,這招兒還真有用,這不就把人拿下了?
就這樣連嚇帶騙的鹿小小嫁進了大隊長家。
不嫁不知道,一嫁還真嚇一跳,大隊長家簡直就是龍潭虎穴。
自從嫁進來后不但得下地,還有家里各種各樣的活兒,再加上死老婆子的刁難,鹿小小這個后悔啊,她還真不如在知青點待著舒坦。
可沒辦法,世上又沒有后悔藥這種東西,她只能咬牙忍著一年又一年。
后來聽說高考恢復可以參加高考回城了,鹿小小差點高興壞了,終于能擺脫這一家吸血鬼了。
彼時鹿小小已經生了三個孩子了,其中老二和老三是一對雙胞胎,這可給老婆子高興壞了,逢人就說自家兒子厲害,要不怎么能一下生出倆男娃來啊……
從那以后鹿小小啥也不干了,她只管看她的書,她要回城!她要回家!她不要在這吃人的地方待一輩子!
大隊長一家也不管她,仿佛她的任務就是生兒子,現在生出來了她也就不重要了。
鹿小小發現這一點后倒也樂得自在,更是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考回城再也不回來了!
可是……
萬萬沒想到,距離高考還有一天的時候她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的躺在床上站都站不起來。
鹿小小陷入了深深的絕望,肯定是這家人不想讓自己考上才出此下策的,之所以在這天動手就是想讓自己徹底絕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懂。
再后來大隊長年紀大了漸漸的就控制不住她了,老兩口怕她跑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斷了她的腿,只要不耽誤干活,不耽誤生孩子殘疾就殘疾吧!
那時的鹿小小已經絕望了,家里音訊全無,自己又成了瘸子,身上沒有一分錢,戶口本也拿不到,只能被這群豬狗不如的東西困在這里當一大家子的血包。
后來老頭老太太都沒了,也沒人管得住她了嗎可她的心氣也徹底磨沒了。
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也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