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明神情一滯。
“雪兒?”
見鐘明猶豫,尹軍又補充道:“跟你有關(guān)系……”
其實在妹妹鐘靈口中得知白雪要結(jié)婚后,他沒再打算去尋找白雪,不想去打擾她,他自知心中有愧,平白消失十年,如果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面對已經(jīng)成家的白雪,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祝她幸福。
不過尹軍的話還是讓鐘明內(nèi)心震顫。
思索了片刻,他還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與張景陽一起吃飯。
見鐘明點頭,張景陽嘴角翹起。
在服務(wù)員的帶領(lǐng)下,一群人移步至川湘府頂層的奢華包間。
空間闊大,裝潢考究,六名年輕的服務(wù)員靜立一旁隨時待命。
“諸位先請坐,還有幾位貴客未到,大家稍坐片刻,隨意聊聊。”
張景陽儼然東道主姿態(tài),笑容滿面地招呼著校領(lǐng)導們落座。
以王誠副校長為首的校領(lǐng)導們迅速圍坐在張景陽周圍,諛詞潮涌,恭維不斷。
鐘明左邊坐著尹軍,右手邊是鐘靈,許若欣。
而尹軍剛跟鐘明說話,張景陽就開口道:
“小軍子,你去我車里把后備箱的茅臺拿來,我要跟鐘明好好喝兩杯。”
“……好。”
尹軍對張景陽唯命是從,起身看了一眼鐘明,表示等他回來,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包間。
鐘明搖了搖頭,他明白,尹軍在張景陽手底下做事,身不由己。
不過他也沒有太在意,既然來了,就聽聽這張景陽搞什么名堂。
聽著眾人交談,鐘明漸漸明白了原委。
林海大學在城市邊緣地塊正籌建一個新校區(qū)。
工程預算高達兩個多億,眼下資金卻出現(xiàn)了缺口,尚缺四千多萬。
校方此行的目的,正是希望張景陽能慷慨解囊,給予“贊助”。
“贊助?這話太見外了!”
張景陽挺直腰板,一臉嚴肅地擺手打斷。
“身為林海大學走出的學子,這點錢算什么?四千萬?我張景陽拿得出!況且……”
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更顯豪邁。
“我也是新校區(qū)的負責人,這樣,我出五千萬!咱們一起,把新學院建得更氣派些,讓我未來的學弟學妹們,能在最舒適、最溫馨的環(huán)境里學習!”
“哎呀!張總真是大氣魄!”
“這真是……替未來的學生感謝您啊!”
“咱們學校能出張總這樣的優(yōu)秀校友,真是幸事!”
王誠和幾位校領(lǐng)導喜出望外,連聲贊頌。
一旁的劉寧兒望向張景陽的目光,早已異彩連連,充滿了崇拜。
五千萬!能輕松拿出如此巨款,張景陽的實力和地位,不言而喻。
他一直在明里暗里地向自己示好……劉寧兒心想,是時候給他一點回應(yīng)了,試著交往一下,對自己只有好處。
“言重了言重了!作為林海學子,這只是應(yīng)盡的綿薄之力。”
張景陽故作謙遜地擺手,眼角余光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精準地掃向鐘明。
見鐘明也看了過來,他心頭更是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哼,鐘明,看到了嗎?五千萬對我只是九牛一毛。
至于你……怕是連五千塊都掏不出吧?真夠可笑的,這無聲的嘲諷在他腦中回響。
“這人假惺惺的,真夠惡心的。”
鐘靈撇了撇嘴,小聲嘀咕。
身旁的許若欣也輕聲附和:
“是挺做作……不過,他好像真能掏出這五千萬,張景陽我有點印象,林海市的十大杰出青年之一。他父親創(chuàng)立的帝景集團,在本市名氣不小。”
“有什么了不起!還不是沾他爸的光。”
鐘靈不以為然地噘嘴。
“要是我哥哥想,自己就能開個集團!再說了,我哥哥可比他帥多了!”
許若欣聽得直想翻白眼,暗自腹誹:
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都這么能“想象”!幾千萬是小數(shù)目嗎?創(chuàng)立集團是過家家嗎?她懶得再爭辯,感覺再說下去只會拉低自己的智商。
鐘明聽到妹妹的話,不禁莞爾又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還真是對自己這個哥哥迷之自信啊。
很快,去拿酒的尹軍氣喘吁吁的來到了包間,將酒放在桌上后,就坐在了鐘明身旁。
焦急地開口問道:
“你和白雪……到底怎么回事?當年你倆可算是神仙眷侶啊!就連老師對你們早戀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么現(xiàn)在……”
鐘明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聲音帶著幾分喑啞與清醒:
“我和她……或許真是有緣無分吧……”
妹妹鐘靈曾轉(zhuǎn)達過白雪的告別,加上今日張景陽和劉寧兒給他的驚喜……
他心底無比清醒。
十年光陰,足以滄海桑田,改變一切,再深刻的感情,也抵不過時間洪流的沖刷,那個他曾深愛的女孩,終究也會變了模樣。
然而,最深的痛楚始終壓在鐘明心底。
十年前的那個夜晚,清晰如昨。
沙灘上,晚風輕拂,白雪依偎著他的肩膀,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甜蜜:
“臭明,其實……我有個秘密一直沒告訴你。”
“什么秘密?”
“既然是秘密,當然要保密啦!”
她俏皮地笑著。
“不過……等你哪天能帶我去見叔叔阿姨,他們點頭同意了,我就告訴你!”
“嘻嘻,你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翌日,鐘明鼓起勇氣向父母坦誠戀情,結(jié)果卻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爭吵。
父母對早戀深惡痛絕,更遑論什么帶回家見面。
巨大的壓力與失望之下,鐘明憤然離家……
隨即,便被老頭子帶入了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個秘密究竟是什么?
像一根隱形的刺,在他心底好奇了整整十年。
可現(xiàn)在,一切似乎都已不再重要。她有了新的生活軌道,彼此相忘江湖,或許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結(jié)局。
“白雪……兩年前來找過我,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
鐘明的心驟然停跳了一拍!鐘靈不是說她已經(jīng)要結(jié)婚,不等了嗎?
“然后呢?”他幾乎是屏息追問。
“她……整個人都變了!”
尹軍語氣充滿痛惜。
“我看見她時,太震驚了!她雖然以前身體感覺弱弱的,但還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可她那次來找我時,疲憊,病態(tài)籠罩了她的全身,我問她怎么了,她什么都不肯多說,只是……留了一個電話號碼給我。”
“她說,如果你有一天回來了,讓我一定要把這個號碼給你……她說,我會一直等,等到我老死那天……”
說罷,尹軍掏出手機,將號碼給鐘明看了一眼……
轟隆!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響,鐘明的心臟被一股巨大的,悔恨交加的力量狠狠攫住,幾近窒息。
下一秒,他如同被電流擊中一般,起身就往包間外跑去。
“喂!鐘明!你干什么去?”
張景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一下,急忙喝問。
回應(yīng)他的,只有背影消失在門口的決然和那被無視的冰冷空氣。
“可惡!”
又一次被徹底忽視,張景陽臉色鐵青。
“算了景陽。”
劉寧兒適時安撫,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無能又沒教養(yǎng)的人才會這樣失態(tài)。”
……
川湘府外。
寒風撲面,卻絲毫冷卻不了鐘明翻騰的心緒。懊悔的洪流幾乎將他淹沒。
“我真蠢!太蠢了!我該懂她的!該信任她的!她那些說給靈兒聽的話……哪里是告別?她以為我是在躲著她,在逼我現(xiàn)身啊!”
“她曾經(jīng)就問過我,會不會嫌棄她身體差,連個水瓶蓋都擰不開,還說以她的身體狀況,以后生不了孩子怎么辦……”
鐘明用力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串新寫下的數(shù)字灼燒著皮膚。
“笨蛋!蠢丫頭!你以為我是在躲著你,拋棄了你嗎?為什么……為什么我們就不能勇敢一點,給彼此一點信任啊!”
白雪可能經(jīng)歷的種種,深夜的啜泣、日復一日的等待、絕望的煎熬……
無數(shù)畫面不受控制地涌入鐘明腦海,像無數(shù)根針刺著他的神經(jīng),他此刻終于明白,他小看了白雪對自己感情……
他找到一處僻靜的角落,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喘息。
毫不猶豫地掏出手機,腦子里的那串數(shù)字無比清晰……
嘀…
僅僅只響了一聲,聽筒便被接通了。
一聲銀鈴般,帶著無比冷淡的聲音響起: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