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一夜過去,宋元霜甚至感覺渾身像是被人打散了一般。
睜開眼看到的是還算熟悉的房間,她伸手去摸朝朝的額頭,那股熾熱已經消退,變成正常的溫度。
宋元霜眉心舒緩幾分,再站起來,卻感覺腿就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樣,瞬間又跌坐下去,發(fā)出一聲動響。
守在門外的婆子忙不迭的進門,一下就瞧見狼狽坐在地上的宋元霜。
只見她因為吃痛,眉眼都皺在了一起,臉色從昨晚到現(xiàn)在就沒紅潤過,瞧著還是格外蒼白。
兩個人連忙把宋元霜扶起來,“貴人?”
宋元霜被扶坐在一旁的長榻上,一邊抽氣一邊道:“腿疼。”
婆子瞧著宋元霜指的地方,先給她脫去羅襪,原本該是光潔一片的腳,如今升起了好幾個水泡,再去看兩腿內側,更是見那腿心處,一塊嫩皮都被刮了下來。
這下不僅是她們看到,宋元霜自己也看到了。
昨天應該是她蘇醒以來最狼狽的一天,先是被山賊劫路,又是朝朝生病,而后又得知一直幫著她的人居然跟她有過節(jié)。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累在了身上。
或許是已然不可能再糟糕,以至于宋元霜腦子里一片空白,居然都升起不了任何想法。
婆子看了眼她嫩的出奇的皮膚,忙道:“貴人,這些水泡得戳破了,涂了藥,再養(yǎng)一段時間才行了。”
“腿心兩側,也得擦些藥。”
對于這些,婆子已經見怪不怪。
來往的商戶、貴族或多或少都會有這種問題,他們這種藥都備了不少。
聽到有解決的辦法,宋元霜朝她笑了笑:“那麻煩你幫我拿些藥膏來。”
她說話和氣,又笑著沒有架子,婆子不由得心生些許好感,立刻道:“那您稍等,奴婢給您去拿藥。”
等下了樓,婆子立刻去找了藥童。
謝靖和姜維永坐在驛站的大堂用著朝食,就瞧著那伺候著宋元霜和朝朝的婆子拿了幾瓶藥瓶似的東西就要上樓。
謝靖立刻皺起了眉,拿藥給婆子的藥童正面對著他,一下窺見他的神情,忙不迭的拉住了婆子。
“那邊的大人在看你呢。”
婆子聞言回頭,也一下看到了謝靖的表情。
這下也不敢不匯報,趕緊小跑過去道:“大人,樓上的夫人腿上、腳上都有傷口,所以讓奴拿了些傷藥。”
她不敢托大,把手里的藥都放在了桌上,藥童也走過來,低著頭解釋了一下這些藥的成分。
“傷口很嚴重?”
男人的聲音讓人猜不出他的情緒。
昨晚上婆子分明瞧著他和樓上的夫人算是不歡而散,現(xiàn)在也不知道這氣散了沒有。
她斟酌著話語,道:“對貴人來說,瞧著還是有些嚴重。”
就是太細皮嫩肉了才會看著這么嚴重,腿心刮紅了一大片,腳上也幾乎沒有好肉。
“不過若是抹了藥,應該能好的快些。”
謝靖抬了抬手,婆子知道自己這是被放過了,趕緊上了樓。
另一個婆子守在屋內,瞧見她這么久才回來,壓低聲音問:“怎么用了這么長時間?”
婆子瞥了眼靠在軟榻上的宋元霜,也壓低了些聲音:“在樓下,被那位大人問了兩句。”
兩個婆子眼神交流一番,她們都有些好奇,眼前這個容貌精致的貴人和樓下的那位大人是什么關系。
說是夫妻的話肯定不是,畢竟沒有哪個夫妻會客氣成這個樣子。
要說親密也有幾分,說生疏也是,反正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來,有些不對的地方,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么關系。
越是這樣猜不透,才越是讓人有探知的**。
而宋元霜根本沒想過面前的兩個婆子們在心底八卦她和謝靖的關系,涂了藥后,只覺得火燒火燎的地方像是被一股清涼撫平。
但因為涂上了藥膏,腳和腿都綁上了一層紗布,起碼目前是沒有辦法走動了。
眼睛瞥向已經天光大亮的窗外,宋元霜還在發(fā)怔,就聽到了陣陣馬蹄聲。
這種馬蹄聲她有些熟悉,昨日才聽到過的。
屬于謝靖隊伍的鐵蹄。
原來,昨晚把宋元霜和朝朝安頓下來后,姜維永又回去了一趟。
瞧著已經睡過去的趙叔幾人,還有他們那明顯狀態(tài)不太好的馬兒,姜維永只是給于山說了一句后,又帶上些人回了驛站。
清晨,天才蒙蒙亮,在山林里睡了大半宿的人才開始趕路過來。
宋元霜不可避免的想到謝靖。
剪不亂理還亂的事,讓她有些無從下手。
他不接受她的感謝......
只接受還債贖罪嗎?
怎么還,如何做,宋元霜都不知曉。
瞧著謝靖如今對她的冷漠,這個話題到底該不該提她也不知道。
隨著這個馬蹄聲的到來,兩個人的交集好像也不知道要通往何處,這樣一隊精簡卻強悍的隊伍在趕路,顯然也是有目的地的。
謝靖將軍恐怕已經把所有的情分都消耗完了,才勉強同意把朝朝送來就醫(yī)。
昨晚上她又惹惱了他,所以,他是不是會不想再見到她,徑直離開呢。
額抵在磨得圓滑的紅木,宋元霜想,要是謝靖就這樣離開,或許她也不用糾結了。
果然,逃避雖然可恥,但是實在是有用。
她腦子里忽然冒出了這句她不知道從哪里聽過的話。
樓下驛站大堂,數(shù)十位黑騎無聲的用著驛站準備的朝食,在白晝中,這樣一群人黑壓壓的坐滿一片,那種壓迫感瞬時增強不少。
驛丞現(xiàn)在對謝靖幾乎腰都要直不起來了。
之前以為是黑甲軍就已經很駭人了,昨晚上聽得婆子說那樓上的貴婦喊面前的高大男子謝將軍后,他徹底懵了。
黑甲軍里,的確有些許小將軍,但姓謝的,這般年歲的,又如此冷漠俊美的。
好像就一位。
就是那位一舉創(chuàng)立黑甲軍,戰(zhàn)功顯赫的謝靖將軍。
再加上昨晚上那位站在男人身旁,抱著女童的副將還把身份牌給他看了眼,他幾乎完全能篤定面前的人就是那個他想也不敢想的身份。
夭折了,這個只出現(xiàn)在蠻人附近的殺神,怎么會出現(xiàn)在他們這個小地方?
難道是最近有蠻人來敵襲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