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商兩用的驛站,哪怕來的是貴族,驛卒平日也是看碟下菜。
有些家資豐厚的貴族子弟,手頭松散,服侍的好了,露些錢財足夠小一月的工錢,再加上貴人們或多或少有些厲害的名頭,他們也還算恭敬。
而一般的商人,地位卑下。若是給錢給到位了,他們也會盡心盡力,彼此相安無事。
若是稍微吝嗇點的,那就沒什么好臉色了,甚至連該提供的服務(wù)也會大打折扣。
這些事,驛丞都看在眼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正方圓近百里的距離內(nèi),就他們這一家驛站,附近的村民也常賣給他們一些山貨,按節(jié)氣還能吃上不少新鮮東西。
他們收費雖然比一般驛站貴些,那也是因為維護驛站的成本太高,又是馬夫又是廚子,還有大夫,都是錢。
當然,以上這些話,都是對商人、管家的說辭。
面對官員之流又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比如現(xiàn)在,驛卒立刻就小跑著去喊在偷懶的其他人趕緊出來。
謝靖攥住宋元霜的手臂拉著她下來,動作稱不上憐香惜玉,但也沒讓她摔在地上。
直到腳真切的落在地面,宋元霜才從那股眩暈感里緩和過來。
她的臉色瞧著比剛剛聽到了妹妹發(fā)燒了還白,身子不自覺的晃了晃,踉蹌了兩步才站穩(wěn)。
“麻煩您了。”她低喊一聲。
謝靖瞧著她的樣子,不發(fā)一言。
幾個驛卒們已經(jīng)跑了出來,還有人跑去通知驛丞的。
姜維永手抱著朝朝,朝著最近的驛卒道:“叫大夫來。”
被喊住的驛卒就是之前守在門口的,聽見姜維永開口,忙不迭的領(lǐng)著他向驛站房間里走。
剛才第一時間光注意到這身衣服了,第二眼才發(fā)現(xiàn)這有些奇異的組合,兩個成年男子,帶著一個女眷和一個幼女。
他們注意到衣衫凌亂,頭發(fā)也混亂的宋元霜,一時間都噤聲著。
主要也是因為進了驛站,光亮就足了,能夠清楚地瞧見那黑色輕甲上的標志。
黑甲軍。
聞名于北方的隊伍,直接隸屬于謝靖將軍,大敗匈奴,連搶三城,自八年前以來,幾乎每年都從蠻人的手里收復(fù)回來一城。
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尤其是再瞧這兩人,更覺得氣勢不凡。
“兩位大人,今晚需要住下嗎?馬食也備好了,還有什么需要的嗎?”
驛丞被驛卒慌忙叫醒后就開始收拾,在來的路上聽到是黑甲軍后,心底還納罕著,沒聽說最近著周邊有什么蠻人。
等真見了謝靖和姜維永兩人后,被那股威壓震懾,心底啥想法都沒了。
這兩個人是真見過血的,光是瞧著他們瞥著他們的視線,就能感覺出來。
“再開三間房,找會伺候的人過來。”謝靖簡單道。
驛丞立刻應(yīng)下,讓人去準備房間。
前方帶路的驛卒已經(jīng)帶著他們進了一個房間。
姜維永把朝朝放在了床榻上,這番折騰,包裹著她的衣服也都被汗水泅濕,大夫也趕了過來,把了脈,再聽得姜維永的話,立刻知道該怎么開藥了。
寫下藥方,謝靖拿過看了一眼,這才頷首。
大夫把藥方給了身旁的藥童,藥童拿了藥立刻去煎藥。
宋元霜站在一邊,手撐著桌邊。
“吃了藥,再休息幾天,應(yīng)該就無事了。”撫著胡須,大夫又道,“不過這位貴女年紀太小,若是可以還需要可信之人在一旁安撫,最近這些日子不能再受驚了。”
“若是再驚的高燒,情況會比現(xiàn)在更加嚴峻。”
宋元霜連忙謝道:“多謝大夫。”
大夫瞧著如今可以說得上蓬頭垢面的宋元霜,一時間撫著胡子的手都頓了頓。
可謝靖和姜維永沒發(fā)聲,他也什么都不敢說,只低垂著頭退了出去。
燭光跳躍,沒了其他人,整個房間一下顯得格外靜謐。
姜維永眼觀鼻,鼻觀心的,正打算找個托辭出去,就聽到門口傳來驛丞的聲音:“兩位大人,驛站簡陋,能伺候的只有婆子,是否需要立刻進來?”
過往驛站的人,基本上都帶著自家人,服侍自己的更是親信,鮮少有需要這樣的服務(wù)的。
驛丞也是從干粗活的婆子里挑了兩個平日里較為細心的,讓她們換了身干凈的新衣過來。
“進來。”
驛丞帶著兩個低眉順目的婆子進門,他在進門前就交代過,兩個婆子都知道是兩個女子,一個年幼,一個約莫像是個年輕的婦人。
其中一人走到了床榻邊,眼睛掃了掃朝朝身上的衣服,哪怕是用來隨意裹體的外衫,也是尚好的綢緞。
“這位貴女身上全是汗,恐怕需要換上一身輕便舒適的衣服。”
而另一位則在宋元霜的身邊,瞧著她披散的發(fā)絲和凌亂褶皺的衣衫,低聲詢問:“夫人隨我去梳洗一番吧。”
宋元霜現(xiàn)在一心都撲在朝朝的身上,本來沒有什么梳洗的想法,可她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都快像是個瘋子了。
若是等朝朝醒來,瞧見她這個模樣,恐怕都會以為她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看向了站在房間內(nèi),完全不能忽略的那個人,咬唇先道一聲:“謝將軍,辛苦您先我照看幼妹,我很快就回來。”
謝靖瞥了她一眼,嗯了聲。
宋元霜這才微微松了口氣,連忙跟著那婆子去了房間。
那婆子原本還想著服侍著宋元霜沐浴一番,浴桶上的熱水都倒好了,可宋元霜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只要了熱水凈手洗臉,便坐在了銅鏡前。
“弄個整齊些的發(fā)髻就好。”
婆子還算手巧,來往瞧見貴女夫人們沒見過的發(fā)髻都能復(fù)制七八成,更別說宋元霜現(xiàn)在的要求幾乎可以說沒有要求了。
做了個自己還算擅長的發(fā)髻,很快她就心驚起來。
乖乖,面前的貴人也長得太好看了些。
之前披頭散發(fā)還衣衫凌亂,所有人瞥上一眼就低下頭來,不敢再看。
這模樣對貴女來說也應(yīng)該算得上失禮了,若是沒有遭遇什么,恐怕也不會是這個模樣。
但也不該是她們這樣的人來問發(fā)生了什么,所以婆子一聲不吭,只是默默準備著,剛剛聽宋元霜拒絕沐浴,還想著這個貴人恐怕沒有遭遇那些個不好的事。
可如今瞧見了宋元霜的臉,立刻有些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