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不到的東西,用嘴巴問,是很傻的行為。但裴玉沒辦法,她想要,她不怕明明白白地問出來。
話音落地,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的男人,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的情緒變化。還好,沒有厭膩和逃避,還好,他并沒有對她的問題不耐。
梁靖森眉間沉斂,看著她,回道,“進(jìn)行中。”
是愛意存在著的狀態(tài)。
裴玉緊張得雪白頸部陣陣收縮,在聽到答案時終于松了一口氣,她心跳很快,最終無聲地慢慢平復(fù)。一時間,兩人誰都沒說話。
“你有愛人的能力嗎?”
她突然產(chǎn)生這樣的懷疑。
換做以前,梁靖森光是聽到這問題就想笑,發(fā)自內(nèi)心瞧不起。但自從寒假回香港見到外婆,她說的話,不知不覺滲透到他心里,讓他無意識地改變了一些思維。
外婆說,喜歡她,就不要讓她傷心。
他不想裴玉傷心。
面前的男人又陷入沉默,裴玉習(xí)以為常,嘴角自嘲地掀起。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適可而止,在聽到梁靖森承認(rèn)愛她后,就該翻篇兒,不要再逼問他任何有關(guān)愛的話題。
這般考慮,她就想緩和氣氛。
率先被梁靖森清冷的聲音打斷:“我會。”
“……”
裴玉怔住。
他總玩文字游戲,又不是糊弄她,是想表達(dá)好意,但又沒有完全把自己落到下位。裴玉無奈地嘆了口氣,沒什么問題想問了。
壓抑幾天的心情得到釋放。她做了幾次深呼吸,郁堵的胸口開闊不少。
見她做著放松的動作,梁靖森目光偏移,看到床頭柜上那個因?yàn)闈娝趴樟说乃K裁炊紱]說,拿起,又給她在飲水機(jī)倒了杯水。
裴玉下意識以為他渴了,沒想到,杯子又回到她面前。她驚訝,抬眼看他。
梁靖森垂睨的目光不減傲慢:“杯子是用來喝水的。”
“……”
裴玉醒來確實(shí)說了太多話,喉嚨發(fā)干,都有點(diǎn)痛了。她接過,眉心無意識皺起:“吸管呢?”
梁靖森左右看了看,沒見到吸管,喉間溢出淡漫呵聲:“你都有力氣打我,喝不了水嗎。”
“……”
裴玉皺著臉:“肯定有吸管,我哥給我喂水都插了吸管。”
“是嗎。”
梁靖森笑時嘴角梨渦顯現(xiàn),罕見露出點(diǎn)痞勁兒:“那叫你哥回來喂你。”
“……”
裴玉握著水杯的指節(jié)攥緊泛白,強(qiáng)忍著心里竄動的火氣,才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把水潑出去。平復(fù)兩秒,她舉杯抿了口,潤潤喉嚨。
“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diǎn)?”
她看著他,不經(jīng)意間又提起:“像你對某人那樣。”
梁靖森今晚明里暗里聽了太多次云淺的名字,面上已經(jīng)浮現(xiàn)不耐,他取走女人手里的水杯,放到旁邊柜子上。
明顯感覺到他轉(zhuǎn)變的氣息,強(qiáng)勢又危險(xiǎn),如狂風(fēng)驟雨般襲來,迫她呼吸都屏住。可是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她尖細(xì)的下巴被他大掌扣住,梁靖森稍俯身,齒間留存的冷薄荷味道像從四面八方傾覆而來,侵占她所有感官,激得她心跳慌亂加快。
裴玉匆匆別開臉,躲開他壓來的吻。
梁靖森眉間不悅,虎口收緊,捏著她頰邊軟肉,又逼她轉(zhuǎn)過頭來。裴玉縮著脖子往左躲,感覺他靠近,她又往右躲,總之不許他親近。
“什么意思?”
梁靖森沒再追著親她。
裴玉的臉羞恥漲紅,輕咬下唇,聲音含糊:“我吐了之后還沒刷牙……”
丟死人了。
病房里極其安靜,催化她的尷尬。
裴玉受不了,雙手并合猛地推開俯身靠近的男人,像從獸夾里逃脫的靈巧小兔,踩上拖鞋,小碎步噠噠噠地跑進(jìn)洗手間。啪嗒一道鎖門聲,門板隔開兩個世界。
梁靖森唇角勾了下,拿起她的水杯,仰頭把剩下的水一飲而盡。從法國飛回來到現(xiàn)在,他滴水未進(jìn),人站在這,其實(shí)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很差了。尤其眼睛,得不到充足的休息,現(xiàn)在很干很痛。
裴玉在洗手間洗臉,盡量把自己凌亂的頭發(fā)理好綁起來,就聽到敲門聲,她瞬間停下動作,心思防備:“你又干嘛?”
梁靖森的聲音透過門板而來:“我出去一趟。”
聞言,裴玉按亮手機(jī),已經(jīng)凌晨快三點(diǎn)。這么晚,他出去做什么?如果是買早飯,也太早了。
剛和好,她不想表現(xiàn)得很關(guān)心他,淡淡哦了聲:“你不用和我說的。”
一門之隔,無比安靜。
安靜到,裴玉不確定,梁靖森是早走了,還是聽到她的冷淡話語才識趣地離開。她只顧自己爽的一句話,好像并沒讓她開心,他離開的原因還是會牽動她的情緒。
希望不是秒走的,那顯得他太不在乎她。
裴玉的表情不知不覺變苦惱。
就聽到門外沉穩(wěn)的男聲:“我走了。”
“?”
還沒走?!
裴玉怔神時,清晰聽到病房門關(guān)上的聲音。他這才是真正的離開了。
僅僅半分鐘過去,她的心情如坐過山車,好在終于暢快。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素淡面容被兩頰的酡紅調(diào)潤,氣色比剛送到醫(yī)院時好很多。身體的不適用藥醫(yī),但她心里的缺失,只有梁靖森能幫忙。
裴玉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下,無可奈何也就這樣了,低頭繼續(xù)刷牙。
等她整理好自己,回到病床上,梁靖森就推門進(jìn)來,手里拎著帶有大藥房標(biāo)志的塑料袋。
“你怎么了?”
裴玉語氣暴露關(guān)心:“也是胃不舒服?”
梁靖森把袋子放到床頭柜上:“沒有,眼藥水。”
就去洗手間洗手。
聽著淅淅瀝瀝的水聲,裴玉拿出袋子里的眼藥水,急著看說明書。還好,只是應(yīng)對眼疲勞和明目的眼藥水。她給他放回去,縮進(jìn)被子里,又演起不在意。
梁靖森出來,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沒有說話,仰頭滴眼藥水。
裴玉余光瞄到,又沒控制住自己,嘖了聲:“不要往眼球上滴——”
梁靖森的手指已經(jīng)用力,但位置不夠精準(zhǔn),眼藥水倏地貼著他眼球淌下,從他挺拔的鼻梁上滑過,在臉上留下一道濕痕。顯然,他以前沒滴過這東西,意識不對,手法也不熟練。
裴玉高中三年用功讀書,用眼過度,與眼藥水打了太多交道,也看過網(wǎng)上的科普,知道如何正確滴用。
她從被窩里坐起來,拍拍大腿,口吻沒有曖昧,只有對患者的關(guān)心:“你躺我腿上,我給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