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冰冷刺骨,裴玉穿著拖鞋就追出來。她想拉住梁靖森,就被他無情甩開。路面被打濕,拖鞋底有點滑,裴玉不小心趔趄失去重心,膝蓋重重磕在地上。
不遠處,撐傘還沒離開的裴潤看到妹妹被推倒,冷眼掐滅指間的煙,快步朝拉扯著的男女走去。
梁靖森拉起裴玉,就被她緊緊抓住胳膊,力道大得,她自己指骨都收緊泛白。雨大得離譜,兩人都沒打傘,斷情斷愛的場面實在狼狽,臉上的濕意分不清是雨是淚。
裴玉剛要說話,沖過來的裴潤一把拉開她,強硬地塞給她雨傘,轉頭就給推他妹妹的混蛋一拳。他本就對裴玉與人同居一事惱火,見這混蛋態(tài)度差得要死,一點情面不留,力道是發(fā)了狠的。
梁靖森躲閃不及,嘴角破開一道口子,有血流了下來。
“哥……”
裴玉的尖叫嗚咽在喉間,就見反應過來的梁靖森揮拳還擊,甚至比裴潤還狠,抬腳踹中對方小腹,力道兇悍,將身高體量同他相仿的裴潤踹得往后踉蹌幾步,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的車上。
滂沱雨勢中,兩人像要對方的命一樣,比狠比暴力。
裴玉顧不上遮雨,一把撇下雨傘,沖上去拉架。她想都沒想,擋在裴潤面前,用力推梁靖森,喊聲有點發(fā)顫:“你憑什么打我哥,男歡女愛,你有不滿也該和我說!”
梁靖森嘴角流下的血把原本斯文清冷的面龐染得森然可怖,眼底浮著騰騰戾氣。他根本不想和她說話,冷眸睇著總對他躍躍欲試要動手的裴潤,喉間溢出輕呵,拉開擋在兩人中間的裴玉,就要繼續(xù)還手。
裴玉氣急:“你能不能別玩不起!”
果然,梁靖森性子高傲,聽她這么說,瞬間停手。他身上的暴戾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睨著他們兄妹倆,唇角扯開一道諷刺弧度:“玩?”
裴玉余光看了眼哥哥,不想讓他見到自己在感情中的弱勢地位,也是護住她在靠自己找男人這件事上可憐的自尊。
她咽了口唾沫,用力咬字依舊艱澀:“就像你說的,炮友而已,反正只是玩玩,你別太真情實感了。”
仿佛在哥哥面前毀掉自己的美好形象,就是對家人進行一場酣暢淋漓的報復。在這場她自毀的局里,梁靖森成為第一個殉葬品。她當時意識不到,性格決定人生走向,以為事后像以前的每次和好一樣,服個軟就能化解,能解釋清楚。但她低估了他的高傲,和她無時不在的要強。
明知自己錯了,她也做不到低頭。
因為那樣會直面她那日的不堪。
一夜之間,兩人所有的朋友都知道,裴玉和梁靖森分手了,和以前的小打小鬧分分合合不一樣,這次是一刀兩斷。房車分離,寵物易主,一個自放了暑假就稱病閉門不出,一個飛回香港,毫無音訊。
這個暑假,姜怡決定出國留學,對程嘉定的念想徹底死心。走之前,她約裴玉吃飯。兩人自從離校后就沒見過,現(xiàn)在出來,發(fā)現(xiàn)彼此都瘦了一圈,各有各的愁苦。
姜怡沒有客氣,直接問:“你和他什么情況?就這么完了?”
裴玉不答反問:“你呢?甘心了?”
兩人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這頓飯就沒再提男人,裴玉陪她聊聊留學的事,姜怡問問她之后的打算。也是這個時候,她發(fā)現(xiàn),兩個女孩在一起,不摻雜異性話題,也是可以氣氛和諧,愿景美好。
姜怡心里有愧,當初卯足了勁兒想和裴玉做朋友,其實是想拉個人,甚至是拉她和梁靖森兩個人,與她一起對抗云淺。到頭來,程嘉定非云淺不要,還險些和她這個發(fā)小撕破臉。算了,她不自設囹圄了,放過彼此吧。
約飯散場,她真心祝福裴玉:“萬事順意,開開心心的。”
裴玉給她一個擁抱:“你也是,在國外照顧好自己。”
擁抱分開時,她真情實感地低喃:“不要再為了喜歡一個男人把自己變成瘋子。”
時至今日,姜怡不再覺得好友的相勸刺耳,嗯聲:“我們都好好的。”
大一的暑假,裴玉覺得自己死了一次,也獲得新生。她的老毛病了,感情不順就學習,現(xiàn)在分手了,更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課業(yè)上。相比失去一段感情而萎靡不振,她更喜歡充實自己的時間,打消一切胡思亂想。
凝神專注的學期,她恍然間有了個發(fā)現(xiàn),原來這學校這么大,如果不是有意想和哪個人偶遇,是不會在任何一處遇見的。
多少次,她覺得在學校里撞見梁靖森會尷尬,但好在上天垂憐,沒把這樣戲劇性的一幕施加在他們身上。
裴玉感覺和程嘉定見面的次數都變少了,偶爾她和云淺會約飯,但兩人都深諳輕重,沒有提起一句有關梁靖森的話題。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她重新封閉自己的交友圈,每天忙于學業(yè),考試、辯論賽、模擬法庭,她從最開始的上場隊員,到次年擔任隊長,獲得全國季軍,國際賽最佳辯手,簡歷的厚度越來越豐富。
偶爾她想放松,就跟著院里的學姐去做公益法律咨詢,去社區(qū)開展普法活動,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因為感情的事和家里大吵一架搬出去后,父母沒再逼迫她任何,加之知情后的裴潤在中間調和,裴玉在情感方面的壓力減輕許多。但她還是不喜歡回家,在校外租了房子,樂得輕松自在。
直到她收到港大LLM的Offer,家里人才知道,她辛苦的考研,不是留在京市,不是讀大陸其他法律高校,而是一個人跑到香港。明眼人都知道,她想逃離這個家,想逃得遠遠的。
爸媽不滿意,和她爭論,就連一向體諒她的哥哥,也不理解她做出的選擇。
裴潤甚至懷疑:“你是不是還想去找他?”
裴玉眼睫輕眨了下,眸色平靜:“他京大保研了。”
“……”
裴潤這才作罷。
別人都以為裴玉從這場情愛中完美抽身,學業(yè)順利,生活愉快,但他作為她最親近的人看得出,她并不快樂,她心里有很多舊東西沒有清掃干凈。
這或許還需要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