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倫敦街道空曠得能聽見輪胎碾過路面的沙沙聲。警察的反應比預想的更快,畢竟被狙殺的是來參加英國商業峰會的美國富豪,蘇格蘭場不敢有絲毫怠慢。
“嗶嘟,嗶嘟......“
標志性的英國警笛聲刺破夜空,由遠及近。兩輛藍白相間的歐寶警車呼嘯而來,刺目的警燈在貝塔的出租車擋風玻璃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
兩車交錯的瞬間,警車里的探員下意識瞥了眼這輛掛著“歇業“燈的出租車。
車窗后只是個滿臉倦容的白發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上還戴著老式的羊毛手套,再普通不過的夜班司機收工回家的場景。
警車毫無停頓地飛馳而過,紅藍警燈在后視鏡里漸漸縮成兩個光點。貝塔的出租車依舊保持著平穩的時速,很快連警笛聲都消散在泰晤士河畔的晨霧中。
出租車緩緩滑入一條僻靜的小巷,輪胎碾過潮濕的碎石發出輕微的咯吱聲。貝塔推開車門,倫敦凌晨特有的陰冷空氣立刻鉆了進來。他刻意將鑰匙留在車里,引擎依然保持著怠速運轉,排氣管吐出縷縷白霧,在寒夜中格外顯眼。
這個小小的誘餌布置得恰到好處,如果有哪個早起的小偷恰好路過,很可能會忍不住開走這輛“無主“的出租車。當然,即便沒人上鉤也無所謂。貝塔早已用清潔劑擦拭過方向盤、檔把和門把手,車內的每一寸表面都噴灑過特殊的化學溶劑,足以破壞DNA和指紋殘留。
他最后看了眼這輛完成使命的出租車,轉身隱入巷弄的陰影中。車鑰匙在儀表盤上微微晃動,反射著遠處路燈的昏黃光芒。無論這輛車最終是被偷走還是被警方發現,都不過是貝塔精心設計的無數條死胡同中的一條罷了。
貝塔的身影在街燈照不到的暗處停下。他站在一個銹跡斑斑的綠色垃圾桶旁,動作利落地開始卸除偽裝。
修長的手指沿著發際線輕輕一揭,那張布滿皺紋的硅膠面具便如蛇蛻般滑落。假眉毛被兩根手指捏住,輕輕一扯就離開了皮膚?;ò椎慕j腮胡須被整片取下,露出原本光滑的下巴。
每件道具都被他仔細地噴上溶解劑,原本精密的易容材料在化學藥劑的作用下漸漸融化成無特征的膠狀物。
這些價值不菲的偽裝道具被分批投入不同街區的垃圾桶,面具扔進商業區的分類箱,胡須丟進居民區的垃圾站,連使用過的溶解劑空瓶都被他帶到了三公里外的建筑工地處理。
晨光微熹時,那個開出租車的白發老人已經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貝塔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指間夾著一杯未動的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晨光中微微晃動,倒映著河對岸的混亂景象,閃爍的警燈、拉起的警戒線、匆忙走動的鑒識人員,像一幕無聲的戲劇。
他選擇的狙擊點堪稱完美:那棟正在裝修的大樓距離目標酒店恰到好處,既在有效射程內,又足夠制造混淆。
他臨走時留下的鋁熱劑燃燒彈引燃了裝修材料,火勢順著通風管道蔓延,整層樓都籠罩在濃煙之中。
警方果然發現了著火的大樓。
第一批趕到現場的巡警已經拉起雙重警戒線,消防車的云梯高高升起,鑒識課的黑西裝們站在燃燒的狙擊點前指指點點。他們理所當然地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只不過是籠罩在大火里的第一現場。
玻璃窗上倒映出貝塔的面容,那是一張看似平凡卻暗藏故事的臉。
淡金色的頭發略顯凌亂地搭在額前,深邃的眼窩里嵌著一對冰藍色的瞳孔,高挺的鼻梁下是兩片薄得近乎鋒利的嘴唇。這樣一張標準的北歐面孔,能輕易淹沒在倫敦街頭的人潮中。
但若有人直視他的眼睛,就會不自覺地被吸引。那雙藍眼睛里沉淀著與年輕面容不符的滄桑感,瞳孔深處仿佛藏著無數個不為人知的深夜。當他微微瞇起眼睛時,眼角會浮現幾道細紋。
此刻,窗玻璃中的倒影正與河對岸的警燈交相輝映。
貝塔坐在橡木書桌前,指尖輕敲著加密U盤的金屬外殼。隨著一聲輕微的“咔嗒“聲,電腦屏幕亮起,黑色的程序界面中,一條紅色進度條開始緩慢推進。
他單手支著下巴,冰藍色的瞳孔倒映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
明天的行動計劃正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形,今天的狙擊只是整個棋局的第一步。那個倒在血泊中的美國富豪,不僅是華爾街的金融巨鱷,更是政府特邀嘉賓。這樣的人物死在英國領土上,注定要掀起一場外交風暴。
當蘇格蘭場總警司被迫站在鎂光燈下召開新聞發布會時,那將是他計劃中最關鍵的轉折點。
貝塔太了解英國人的處事風格了。外交部會以“敏感時期“為由保持沉默,而警方高層不得不獨自面對媒體的狂轟濫炸。
進度條走到盡頭時,屏幕上彈出一份加密文件。
貝塔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動,調出了明天新聞發布會的安保部署圖。每一個細節都在他的計算之中,就像棋盤上精心布置的棋子,只等著對手落入陷阱。
貝塔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在昏暗的房間里投下一片冷光。鎖屏上顯示著一條來自“未知聯系人“的簡短信息提示。
他劃開屏幕,消息內容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有沒有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