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泰山看向黃河 第38章 醋缸遺恨

地底鼠洞的狹窄空間里，彌漫著濃烈的焦糊味、刺鼻的化學(xué)殘留和嗆人的煙塵。李山河的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肩胛骨深處那持續(xù)不斷的、如同余燼灼燒的劇痛中沉沉浮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肺部火辣辣的灼痛，那是毒氣留下的印記。

“老李！撐住！”鐵算盤周鐵柱嘶啞的聲音像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帶著粗重的喘息和難以掩飾的焦急。他正拖著李山河沉重的身體，在陡峭的鼠洞中艱難地向上攀爬。身后，醋坊方向傳來的烈焰燃燒的轟隆聲、建筑坍塌的巨響以及人類臨死前絕望的慘嚎，正逐漸減弱，被厚重的土層隔絕。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相對“干凈”的陰冷空氣涌入鼻腔。鐵算盤奮力將李山河從鼠洞口拖了出來，自己也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廢棄祠堂地窖冰冷的地面上。小樓方向仍有零星的槍聲和叫罵，但毒氣那令人窒息的黃綠色已不見蹤影，只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焦臭和刺鼻化學(xué)味，訴說著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地獄之火。

“連長！” “老周！”

焦急的呼喚從地窖通往小樓的破門處傳來。老耿、老六和幾個傷勢較輕的兄弟沖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兩人攙扶起。林書遠(yuǎn)也快步上前，看到李山河面如金紙、氣息微弱的樣子，眼圈瞬間紅了，但她強忍著，迅速檢查他的脈搏和呼吸。

“書遠(yuǎn)…大家…都沒事？”李山河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沒事！毒氣散了！保安團(tuán)的狗崽子被大火和爆炸嚇破了膽，都跑回去救火了！”老六激動地說，隨即臉色一黯，“可是…剛才太亂…有幾個重傷的兄弟…沒撐住…” 他指了指地窖角落，幾具被簡單覆蓋的遺體。

沉重的悲痛壓上心頭，但李山河更關(guān)心另一件事：“范…范閻王呢？”

鐵算盤灌了幾口渾濁的雨水，喘勻了氣，獨眼中閃爍著復(fù)仇的快意和一絲殘忍：“嘿！老子親眼瞧見！你那顆手榴彈炸得他***飛起來，一頭栽進(jìn)個炸裂的醋缸里！滾燙的醋澆了他一身！那慘嚎聲…嘖嘖，比殺豬還難聽！后面火塌下來，估計燒成炭了！”他描述著范維新被滾醋活澆的慘狀，語氣帶著大仇得報的暢快。

李山河聽著，感受著肩骨深處那因同步焚燒而加深至47%裂痕的隱痛，仿佛那灼燒感中還殘留著范維新的絕望。檔案中“醋坊殺陣”的烙印，最終以范維新自己被活活“腌”在醋缸里的方式閉環(huán)，帶著一種殘酷的因果報應(yīng)。

然而，就在眾人心頭稍松之際，一個負(fù)責(zé)在祠堂門縫警戒的士兵連滾爬爬地沖進(jìn)地窖，臉上毫無血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報…報告！不…不好了！林…林姑娘的妹妹…林書琪…被…被抓了！”

“什么？！”李山河猛地掙扎著想坐起，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又跌了回去。林書遠(yuǎn)更是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說清楚！”鐵算盤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領(lǐng)，獨眼兇光畢露。

“是…是剛才大火最亂的時候…一伙保安團(tuán)的潰兵，大概是想趁火打劫…摸到了咱們小樓附近…正好撞見林姑娘的妹妹在窗口…看…看火勢…就…就被他們擄走了！往…往城隍廟方向跑了！我…我聽見他們喊…喊‘抓了個女學(xué)生，獻(xiàn)給團(tuán)座…團(tuán)座沒死…’”

“范！維！新！”李山河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帶著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殺機。他沒死！那個被滾醋澆身、身陷火海的魔鬼竟然沒死！還擄走了書琪！

林書遠(yuǎn)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猛地看向李山河，眼中不再是平時的聰慧沉靜，而是如同瀕死母獸般的絕望和瘋狂：“連長！救她！求你！救救書琪！”她知道妹妹落入范維新手中意味著什么，檔案中那些被活腌在醋缸里的鹽民慘狀在她腦海中翻騰。

肩胛骨深處那47%的裂痕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是系統(tǒng)在提醒他活命代價的沉重。但李山河看著林書遠(yuǎn)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絕望，感受著周圍兄弟們升騰的怒火，一股比肩骨裂痛更強烈的決絕涌了上來。

“他死不了…那就讓他再死一次！”李山河的聲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風(fēng)，他扶著老耿的手臂，強撐著站直身體，盡管左臂依舊麻木劇痛，但他的脊梁挺得筆直，目光掃過眾人，“清點家伙！能動的，都跟老子走！目標(biāo)——城隍廟！把書琪搶回來！送范閻王下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