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李善長自己也有正事,因此,到翰林院稍稍寒暄了幾句后,李善長也不得不回去了。
但是就算是李善長已經離開,接下來的翰林院,卻沒有一個人敢小瞧李可。
這就是‘李善長弟子’的頭銜的威力。
其實他們都挺好奇,這李可究竟與李善長到底是何關系。
而且這都姓李,該不會是親戚什么的吧?
等到沒什么人,所有人都各自去干自己的活后,這在翰林院中,與自己同為翰林院典籍的一位四十多歲一臉油膩的中年大叔,便朝著李可這邊湊了上來。
“李典籍,這!這!”
李可扭過頭,看向了對方。
“從今日往后,李典籍就與我一樣,同為這翰林院的典籍了,嘿嘿。忘了介紹,我叫張尚賢,認識一下。”
“張典籍好。”
李可不卑不亢地給對方行完了禮,對方也是立馬迫不及待地問道:“李典籍跟左丞相是……”
李可也不怕跟對方說:“本人此前沒有讀過什么書,這字也寫不好,前些天老師正好來訪,而我也有意于官場,想要有一番作為,就向老師拜師,打算跟著他一起學習。唔……我跟老師,就是一般的師生關系吧。”
張尚賢聽了李可的回答后,整個人都無語了。
那可是左丞相啊!
你以為誰都能拜左丞相為師啊?
李可末了,又補充道:“雖說我與老師都姓李,可我們此前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
張尚賢更是納悶。
“怎么?我看張典籍臉上為何有點失望?”
張尚賢連忙道:“沒有沒有!只是沒想到,真的就這么普通啊,我還以為你們倆都姓李,所以……”
李可便道:“那張典籍該不會因為我跟我老師沒什么關系,然后就欺負小子吧?”
張尚賢:“哈哈哈……哪敢,哪敢!”
兩撇八字胡在張尚賢的臉上顯得尤為有趣,頗有幾分李可在穿越前看過的仁華知縣方懋珍,就是顯微鏡的大明里的那個知縣的感覺。
李可看對方也不像是什么窮兇極惡之人,便也愿意跟對方親近道:“張典籍,我們這平常都需要做些什么,你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多,我經驗淺薄,以后,我也得多多向您請教。”
張尚賢很快也調整好了自己的姿態,雖說沒問出李可是李善長的子侄之類的,但也清楚了李可就是李善長的弟子。
這弟子的身份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其實也沒什么太多的事要去做,主要就是負責管理一下這里的書籍吧。”
李可又問道:“這里的書籍,我是否可以隨意看?”
張尚賢:“這……理論上來說,也沒什么問題。”
李可:“這里的藏書可真多,感覺能看個三年五載的,說起來……這翰林院還有沒有什么活動?”
張尚賢:“活動?”
李可便道:“就是一群人坐在一起坐而論道,辯論,又或者是上上課什么的。”
張尚賢:“你說的是這個啊,有,但不常有。當然,也可以自己私底下,跟其他同僚一起去交流。只不過我們主要是負責行政上的工作,很少跟他們一起討論便是了。你若有這個意愿,其實也可以。”
李可:“那小子現在可以去自己找本書來讀讀嗎?”
張尚賢反倒是怕對方是來搶自己飯碗的。
見對方壓根就對自己的位置不是很感興趣,也樂于見此,“李典籍隨意就好。”
李可剛轉過身,又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張尚賢,問道:“張典籍以為,以我這個年紀,該讀些什么書為好?”
張尚賢差點被整無語。
所幸的是,過了一會,李可自己就拿起《春秋》來讀,張尚賢就是不知道,這小子是否真能讀得進去。
這一般人,可不太能夠讀懂《春秋》啊。
李可翻了翻,也是頭都大。
還好后面張尚賢又給他拿了《左傳》、《公羊傳》、《谷梁傳》,熱心地道:“你得對著這三本讀。”
李可這才懂!
連忙道:“下值了,有空一起到飯館吃頓飯。”
張尚賢是真的確認了,這小子是真的沒讀過書。
否則不至于連這么常識的東西都不懂。
其實春秋那段時期的故事,對李可這個現代人來說,已經毫無意義,畢竟春秋早就脫離時代,所以,李可主要看的是人家的文筆,其次才是了解里面的史料故事,最后是故事的道理。
看人家是怎么寫一件事的,如果他來寫,會寫成什么樣。
翰林院中,所有人都對李可好奇萬分。
便是宋濂、朱升,都忍不住向別人打聽李可這一天都在做什么。
在得知李可捧著春秋在那讀后,也有點好奇,首先,李可到底是什么來歷?其次,他是怎么在沒有讀過書的情況下,想出別人都想不出的定都策略的?
這感覺有點說不過去啊。
白天的時候,李善長跟朱元璋匯報工作,兩人也提及了李可。
忽然發現李可好像也姓李,朱元璋便也問了問李善長道:“這李可,也姓李,跟左丞相是什么關系?”
李善長也不敢有所隱瞞,把李可渴求知識、渴求讀書,因而拜他為師的事給說了出來,至于說什么關系……
李善長答道:“李可與臣原來沒有關系,只不過那天臣去考察他,覺得他的文章寫得很差,字也寫得很爛,不知道是否是讓人代筆,結果考察考察,考著考著,對方便說要認臣當老師。”
“不過此子與其弟弟,倒也算是敦睦友愛,臣那日讓仆人去買了一只燒鵝回來,兩兄弟誰也舍不得吃,都讓給對方吃,這個說對方長身體,那個說他大病初愈,需要好好養好身子。”
“臣感念他們兄弟情深,當兄長的,看到家中窘迫,便迫不得已到禮賢館去想要碰碰運氣,想憑借做官改善一下日子,一時心有惻隱,就真的收了對方當弟子了。”
朱元璋倒沒想到原來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
“那這李可也太牛了!他真的完全沒有讀過書?”
李善長道:“依臣觀察,說完全沒有讀過書,倒也不至于。對方曾說過,是年幼時突然家道中落才這樣的,那說不定小時候,也曾上過蒙學。只是后續家道中落了,才沒有再繼續學下去罷了,以至于連字都寫不好。”
朱元璋:“你覺得此人如何?”
李善長便道:“臣可以說句大膽一點的話?”
朱元璋:“你說!你都跟了咱這么多年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李善長便道:“他的驚天構思,臣第一次看時,都覺得驚艷,就連朱升的‘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臣當初都沒覺得有這么驚艷。如果說,朱升解決的是陛下打天下的問題,那么他解決的,就是大明國祚如何才能以更好的方式綿延下去。”
“他的一篇文章,說不定就決定了將來大明的興衰走向。”
朱元璋覺得李善長說得一點也不過分。
“找個機會,見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