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厚重石門在阿璃身后無聲地合攏,隔絕了父親墨陽那看似關切、實則令人心底發(fā)寒的身影。冰冷的空氣似乎凝滯了,篝火的光影在凌淵蒼白如紙的臉上跳躍,那刺目的血跡還殘留在他干裂的嘴角和墨陽的狐裘下擺上。
“凌淵!”阿璃撲到石榻邊,聲音帶著哭腔和驚魂未定的顫抖。她冰涼的手指再次搭上他的手腕,月華之力如同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探入他體內。脈象依舊混亂虛弱,如同狂風中的殘燭,但比剛才噴血時那瀕死的沉寂,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掙扎求生的律動。她感受到他經脈間殘留的劇痛余波,那是強行啟動某種強大防御后帶來的可怕撕裂感。
“系統(tǒng)核心防御~能量耗盡核心~結構中度損傷進入~最低功耗修復模式” 巫醫(yī)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在凌淵的意識深處響起,斷斷續(xù)續(xù),如同接觸不良的電流。視野中的數(shù)據(jù)流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代表生命值的微弱紅光在閃爍,旁邊標注著一個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3%】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尖叫,肺腑的隱痛、肩胛傷口的灼痛、經脈撕裂的劇痛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吞噬。墨陽那陰冷粘稠的探查之力雖然被系統(tǒng)防御湮滅,但那股充滿侵蝕性的黑暗氣息,仿佛還在他體內殘留著冰冷的余毒,與冰湖的寒毒糾纏在一起,不斷消磨著他殘存的生機。
阿璃咬緊下唇,強壓下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父親眼中的黑狐異象、凌淵突然的噴血、那瞬間感受到的冰冷而陌生的防御力量,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她不敢深想的可怕事實。但現(xiàn)在不是探究的時候!她必須救他!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凌淵肩胛處那最深的傷口,將手掌輕輕按在他心口位置。純凈的月華之力不再僅僅是探查,而是如同溫潤的生命之泉,帶著她最深切的祈愿和焦急,源源不斷地注入凌淵枯竭的經脈。這股力量柔和而堅韌,小心翼翼地沖刷著寒毒與那絲黑暗氣息的殘留,試圖喚醒他身體本身的自愈能力,同時滋養(yǎng)著他近乎枯竭的生命本源。
“堅持住,凌淵,堅持住”阿璃低聲呢喃,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哽咽。她不敢輸送太多太急,怕他脆弱的經脈承受不住,只能維持著一個穩(wěn)定而持續(xù)的涓涓細流。汗水從她光潔的額角滲出,長時間的精神高度集中和靈力輸出同樣消耗巨大。
時間在石室壓抑的寂靜中緩緩流逝。不知過了多久,石門外傳來了恭敬的叩擊聲。
“阿璃祭司,族長命我送來療傷圣藥。”是族長親衛(wèi)的聲音。
阿璃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依舊昏迷、氣息微弱的凌淵,起身打開了石門。親衛(wèi)恭敬地遞上一個用暖玉雕琢而成的盒子,盒蓋未開,已有一股濃郁精純、令人精神一振的藥香彌漫出來,瞬間蓋過了石室內的血腥和石塵味。
“這是族長珍藏的‘龍血草’粉末和‘地脈紫芝’膏,”親衛(wèi)低聲道,“族長吩咐,務必讓大巫醫(yī)盡快服下,療愈傷勢,部落不能沒有大巫醫(yī)。” 他的語氣帶著真誠的關切,顯然是傳達墨陽的原話。
阿璃接過玉盒,入手溫潤,分量不輕。她心情復雜地點點頭:“替我謝過父親。”
親衛(wèi)行禮退下。阿璃關上門,捧著玉盒回到榻邊。打開盒蓋,里面分成兩格:一格是赤紅如血、閃爍著微光的細膩粉末(龍血草);另一格是深紫色、晶瑩剔透如凝脂的藥膏(地脈紫芝),濃郁的生命能量幾乎要化為實質。【檢測到,超高濃度生命源質龍血草精華(強效補氣血、修復肉身損傷)地脈紫芝精華(滋養(yǎng)本源、穩(wěn)固魂魄、驅散陰寒邪毒)混合微量未知精神烙印物質…可被系統(tǒng)過濾隔離】 沉寂的系統(tǒng)在接觸到這磅礴藥力時,終于艱難地給出了分析。雖然提示核心受損,但基礎的掃描和過濾功能仍在最低限度運行。
阿璃不敢怠慢。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撮龍血草粉,用溫水化開,又挑了一點地脈紫芝膏,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小碗散發(fā)著驚人能量波動的赤紫色藥液。她扶起凌淵的頭,極其小心地一點點喂他服下。
頂級靈藥的效力是驚人的,藥液入喉,如同滾燙的巖漿流入冰封的河道,狂暴而精純的生命能量瞬間在凌淵體內炸開,這股能量霸道無比,強行沖開淤塞的經脈,灼燒著殘留的寒毒與黑暗氣息!,凌淵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皮膚下仿佛有無數(shù)條小蛇在游走,蒼白如紙的臉上迅速涌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紅。
“呃啊”劇烈的痛苦讓他從半昏迷中短暫清醒,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間浸透了內衫。這藥效太猛了!若非他身體底子被系統(tǒng)改造過,又有阿璃的月華之力在一旁引導護持,這股能量足以將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經脈徹底沖垮,
阿璃緊張地引導著自己的月華之力,如同最溫柔的堤壩,疏導著這股狂暴的藥力洪流,將其導向凌淵受損最嚴重的經脈和臟腑。她能感覺到,凌淵干涸的氣血在飛速補充,肉身上的創(chuàng)傷在藥力滋養(yǎng)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肩胛處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甚至傳來了麻癢感!冰湖的寒毒和那絲黑暗氣息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被迅速驅散,凈化!
然而,當藥力觸及更深層的本源——那受損的系統(tǒng)核心時,情況卻截然不同。
【檢測到~高能生命源質注入】
【核心結構損傷~無法高效轉化能量逸散率85%】
【核心修復進度0.01%預計完成時間無法估算】
【能量儲備回升中4.0%,5.0%,6.0%,6.7%(停滯)】
狂暴的藥力洪流沖刷過系統(tǒng)核心,卻如同水流沖刷著布滿裂痕的礁石,大部分能量都白白逸散了,核心的損傷是結構性的,是規(guī)則層面的,這些頂級的“物質界”靈藥,對于修復它效果微乎其微,最終,只有一小部分能量被勉強截留轉化,將系統(tǒng)能量儲備從瀕死的【3%】提升到了勉強脫離危險線的【6.7%】,便再也無法增長。核心的修復進度更是紋絲不動,仿佛一個無底洞。
身體的劇痛在頂級靈藥的效力下快速消退,肌肉的撕裂傷、肩胛的爪痕都在迅速結痂愈合,冰湖寒毒被徹底拔除。當?shù)谝豢|慘淡的晨光透過縫隙射入時,凌淵緩緩睜開了眼睛。
臉色不再死灰,而是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和疲憊。嘴唇有了些許血色,但眼窩下的青影依舊濃重。身體表面的傷勢好了大半,不再劇痛難忍,但一種源自骨髓深處的沉重虛弱感和空乏感,如同附骨之蛆,緊緊纏繞著他。仿佛身體被掏空了大半,只剩下一個勉強支撐的架子。他能感覺到四肢的存在,也能輕微活動,但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和遲滯。
他嘗試調動力量,體內空空蕩蕩。巫醫(yī)系統(tǒng)核心依舊沉寂,只有最基礎的掃描和一點點能量儲備(6.7%)在勉強維持。轉化靈力,復雜治療,戰(zhàn)斗,想都別想!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像一個被強行修補好的、嚴重漏水的陶罐,外表看著還行,內里卻脆弱不堪,經不起任何大的折騰。
“感覺怎么樣?”阿璃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和一絲希望。她親眼看到凌淵身體表面的傷勢在靈藥下飛速好轉,氣息也平穩(wěn)了許多。
凌淵張了張嘴,聲音依舊沙啞,但清晰了不少:“命,保住了。外傷好了大半。但本源虧空~力量十不存一。”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那里是系統(tǒng)核心所在的位置,“那股守護之力代價太大~非尋常藥物可補。”
阿璃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些,但隨即又堅定起來:“能保住命就好!本源虧空可以慢慢養(yǎng)!父獸送來的藥”
提到墨陽,兩人之間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那價值連城的頂級靈藥確實救了凌淵的肉身,但同時也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凌淵心中冷笑:墨陽這“關懷”,真是滴水不漏。既彰顯了族長的恩德,又親自驗證了他“傷勢沉重、本源大損”的狀態(tài),還讓他欠下了一個天大的人情。至于那藥里可能存在的“精神烙印”和系統(tǒng)檢測到的“未知物質”更是后手無窮。
阿璃的心情同樣沉重如鉛。父親眼中的黑狐虛影、那冰冷陌生的探查之力、以及此刻凌淵幾乎被掏空的狀態(tài)……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幾乎窒息。她強迫自己暫時不去想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凌淵恢復。
“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別想。”阿璃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溫柔,她替凌淵掖了掖獸皮毯子,“我去給你熬點滋養(yǎng)的肉糜湯。” 她起身,腳步有些虛浮,長時間的靈力消耗和緊繃的心弦讓她也倍感疲憊。
凌淵虛弱地點點頭,閉上眼睛。身體的傷痛緩解了,但靈魂深處那種被掏空的虛弱感和系統(tǒng)核心沉寂的警報,如同沉重的枷鎖。他需要時間,需要安靜,需要能量。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慘淡的晨光逐漸被正午的灰白取代,又從灰白轉向傍晚的昏黃。石室外部落的喧囂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沉重,食物的短缺和寒冬的威脅如同陰云籠罩。阿璃守著熬湯的小火塘,看著跳躍的火苗,心思卻如同亂麻。
就在這時!砰!砰!砰!
石室厚重的大門被猛烈地拍打著,力道之大,震得門框都在簌簌落灰!一個帶著哭腔和極致恐慌的女聲穿透石門,尖利地響起:
“阿璃祭司 ,救命,阿璃祭司,求求您救救青葉,她~她不行了!”
阿璃猛地站起身,手中的木勺“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青葉,是部落里那個即將臨盆的年輕雌性狐人,她的伴侶前些日子剛在狩獵中受了重傷!
砰!砰!砰!拍門聲更加急促絕望,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哭喊:“流了好多血!孩子~孩子卡住了!接生的婆婆說~說兩個都保不住了!求求您!求求大巫醫(yī)!救救她們吧!”
“雙胞胎,難產大出血!”阿璃臉色瞬間煞白!作為圣女,她深知在部落簡陋的條件下,這意味著什么,幾乎是九死一生!她下意識地看向石榻上剛剛恢復一絲生氣的凌淵。
凌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死亡氣息的求救聲驚醒。他掙扎著想坐起來,但那股源自骨髓的沉重虛弱感讓他動作遲滯,眼前陣陣發(fā)黑。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系統(tǒng)能量儲備:6.7%】連自保都勉強,如何去救兩條危在旦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