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扎德在森林當中的第一個夜晚到來。
他的準備非常不充分,以至于他沒有一個庇護所,也沒有升起來火堆。
風吹在樹葉上,傳來颯颯的聲響,而在這密林當中,淅淅索索,或者是蟲子移動的聲音,或許是老鼠,野兔之類移動的聲音,又或許是更大型的野獸出現前來覓食……維扎德的臉上終于顯露出了符合這個年齡段應該有的恐懼,他看起來像是有些想哭。
維娜當然是有些心疼的,但她也其實很清楚——這正是維扎德應該面對的東西。
在不同的環境下,體會不同的心情,然后磨礪出他自己的劍。
像是這樣的恐懼,正是激發他潛能的一環,所以她必須看著,她在這里是保護維扎德的,而不是中斷他自己試煉道路的。
維扎德心懷警惕,這對于他來講無疑是一個煎熬的夜晚。
這個晚上,睡覺一直很香的維扎德沒有敢睡覺,他的眼角有淚痕,他卻沒有哭出聲來,他只是默默忍受著夜晚森林的響動,度過了這個晚上。
他看起來相當疲憊,但……
或許正如哥特蕾婭所說的那樣,他有這方面的天賦,或許魔族之血讓他更適應這樣的環境,或許他生來就具備著野性的基因。無論如何——這個少年在太陽升起之后,再一次開始了活動。他扛著疲憊,在森林中再一次行走。
一直到他找到了一條小溪——他覺得這應該是流過自己家門口的小溪。
他才總算是放下心來。而后,開始找來一些東西,堆砌在一起,生火。
這對他來講不是難事,畢竟維娜并不是每一次都會幫他用魔法生火,他這一年來掌握了許多生火技能,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
將之前被他喝干血的兔子放到溪流當中去沖洗一下,而后剝皮,用樹枝穿起來進行炙烤——只要注意一點,其實是不會把樹枝烤斷的。
沒有帶調味品,本來應該非常難吃的烤肉,此刻的維扎德吃的很香,他已經感受到了一個人生活,以及和維娜老師生活在一起的不同。
可以說,和維娜老師生活在一起實在是太安逸了。
沒有人會不喜歡和維娜老師在一起的生活,但同時——他也感受到了什么東西,他感受到他的興奮。
即便是自己一晚上沒有睡覺,即便是自己其實筋疲力竭,但他能夠知道,他此刻的狀態比任何時候都要好,他能夠做出更快的,更正確的判斷。
這種感覺其實沒有什么道理。但是維扎德無比確信。
所以,他做出了另外一個判斷——即便是自己現在非常興奮,但他也需要休息。
他環顧四周,最終選擇了一棵樹。
找來藤條。爬到了那棵樹上,確定了樹上沒有別的危險,而后找到了粗壯的枝干,隨后把藤條系在自己身上,將自己掛在了樹干上。
雖然勒著腹部有些難受,但他還是這樣子掛著自己,陷入了睡眠當中。
他的睡眠沒有持續太久,不過是四五個小時,當他猛然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刺眼的太陽。
正好是中午。
他知道,他應該去尋找今天的食物,或者說對手了。
他已經知曉了如何狩獵野兔,知曉了面對敵人或者獵物,需要隱藏自己,然后突然暴起,爭取一次成功的奧秘。
他應該找尋其他的對手。
但因為吸取了教訓,他活動的范圍始終是在溪流的旁邊,沿著溪流在進行移動,因為他很清楚,需要喝水的不只是自己。
維娜清楚的知道,自己這個弟子,正在不斷的釋放他的潛能,他從未想過一個七歲的少年能做到這種程度。
即便是自己,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未必能夠做到這種程度,他的確是擁有天賦。
什么都可以做到維扎德的對手。
蟲,鳥,蜥蜴——先是這些活動敏捷的小動物。而后開始變成某些小型的,具備攻擊系的野獸,類似于黃鼠狼,狐貍之類的動物。這些動物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已經算是相當狡詐,而后是被咬了可能當場送命,攻擊速度無比迅速的毒蛇。
最后,他終于開始尋找那些大型野獸的蹤跡。
此時此刻的維扎德,已經和來到森林之前全然不同——為期一個月的修行,對于他來講還剩下一周的時間。
在過去這三周當中,他甚至沒有洗澡。
并非是他不愛干凈,而是不敢洗,害怕在水里洗澡的時候遭遇襲擊,在沿著溪流走的時候,他遇到過一個深潭,那潭水看不到底——讓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懼,他有一種自己只要進入那個潭水當中,就一定會被某種東西吞掉的感覺。
那打消了他原本打算在潭水里洗澡的打算。
何況,說不定有水蛇。
此刻的維扎德,動作極為沉穩,仿佛沒有多余的動作,他時時刻刻都在觀察周圍的環境,并且隨時打算對發現的獵物,或者說敵人,進行偷襲。
準備獵殺,以及防備自己被獵殺。
他在對一頭獵物進行追蹤。
那是一頭野豬。
在兩天前第一次遭遇的時候,那野豬拱過來,他和對方戰斗了一段時間,用鐵劍給對方留下了兩道傷痕。
但他自己也筋疲力竭……他一直在追蹤那一頭野豬,對方的血跡已經干涸,但維扎德仍然在追。他確信野豬的狀態比自己糟糕很多,只要他有足夠的耐心,他就能夠追上對方,并且向對方施展在和對方對決的過程中領悟的劍術,把這頭野豬作為自己歷練的成果之一,向老師匯報。
老師……好久不見了,老師。
最初的興奮過去之后,他就非常想念自己的老師。
想著老師溫柔的笑容,想著老師那些神奇的魔法,但是他不斷的告訴自己,他需要變得更強,才能夠守護那樣很好很好的老師。
所以,他必須要繼續邁進下去。
手中的鐵劍其實已經沾滿了血跡,它不復之前那樣鋒利,雖然維扎德試著找了兩塊石頭磨了一下,但是效果很一般。
他的塑型魔法并不支撐他將鐵劍重塑……他驟然意識到,他在魔法上其實可能沒有天賦。
但老師從未對自己失望過,她總是笑著說自己是個天才。
對于這樣的老師,他應該怎么樣給予回報?
年幼的維扎德并不清楚。但他知道,他只能繼續戰斗。
又追逐了一天的時間,維扎德追上了那一頭受傷的野豬。
他看的出來,對方的狀態很差,但是他的狀態也并不見得有多好。
盡管先前把一些獵物烤成肉干,帶在身上,但主要還是休息不足。
不過,此刻維扎德的斗志昂揚,他已經從這一頭野豬那兇戾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恐懼。
是的,眼前這一頭野豬在恐懼自己。
它不過是色令內荏,它不過是作出這樣的模樣要讓自己退后。
它手中拿著劍。
此時此刻,他很興奮,但他的內心卻開始變得無比平靜。
他覺得這是一種很怪異的狀態,但他并不討厭這種矛盾的感覺。
手中的劍在這個時候仿佛擁有了無限的力量。
“雖然蕾婭阿姨沒有說,但是我知道,這就是蕾婭阿姨想要我理解,想要我學會,希望我在這樣的試煉當中得到的東西。這是屬于我自己的劍。”
他內心中沒有絲毫恐懼,沒有絲毫的彷徨,沒有絲毫的擔憂。
握著已經很鈍的鐵劍,他從容的,緩慢的,一步步的,靠近了那一頭野豬。
野豬終于憤怒了。
它作為生物的本能告訴它,死亡在靠近,它已經無處可退,它已經無路可逃,唯一的生機,就是狠狠的拱倒眼前的人類,然后踐踏!然后撕咬!奪走這個人類的生命!
它幾乎是耗盡自己最后力氣的,向維扎德發動了沖刺。
維扎德的表情無比平靜,他沒有像是之前戰斗時候那樣騰挪躲避——他只是握住了劍。
然后,揮劍!
維娜看見了。
有什么東西從維扎德的體內出現,附著在了劍上,而后……
野豬一分為二。
他手中的鈍劍絕對無法造成的效果。
這就是——戰士?
維娜不由得回想起來自己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敵人,名為格諾西姆的老人。
那個老人在最后和自己搏命的時候,體內也冒出來血色的像是氣一樣的東西。
那一拳幾乎把自己打死,但那也燃燒了他最后的生命。
她以為那是搏命的秘法產生的效果,畢竟和劍圣哥特蕾婭戰斗的時候,她并沒有發現類似的東西,只是感受到了在哥特蕾婭周圍存在的那種無形的像是劍一樣的輪廓,但或許,并不是這樣。
這種氣……如果按照維娜的性格,她大概會稱之為“斗氣”。畢竟原來世界很多小說都有這種設定。
這個世界叫什么?
她是否可以弄出來類似的東西?
如果這種東西源自于**的話,那么她維娜能夠完全支配**,那理應可以做到同樣的事情。
不過,眼下,她并不關注那么多,她只看到自己的弟子緩緩的坐在了那一分為二的野豬尸體之前,將劍插入地下,就那樣依靠著劍休息。
他的臉上滿是笑容。
那正是少年的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