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動不動,輪廓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卻又因為那一點慘淡的白,在夜色中顯出詭異的突兀。
沒有臉,或者說看不清臉,只是一個模糊的、人形的輪廓,靜靜地“站”在那里,面朝著我的窗戶。
我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凍結(jié)。是眼花?是光影的錯覺?或者……更糟的東西?
我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那影子就會移動,或者……消失后又出現(xiàn)在更近的地方。
我死死握著刀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冰冷的金屬似乎也無法驅(qū)散從骨髓里滲出的寒意。
那白色的人影依舊紋絲不動,像一尊立在陰影里的詭異墓碑。它是在觀察?在等待?還是僅僅是我精神過度緊張下扭曲的幻象?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就在我?guī)缀跻贿@無聲的對峙壓垮時——
“嗡……嗡……”
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發(fā)出沉悶的震動聲。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在死寂中無異于炸雷!我渾身一顫,視線下意識地從窗口移開,掃向手機屏幕。
是一條短信通知。發(fā)件人顯示:未知號碼。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未知號碼……在這個時候?
我?guī)缀跏菓{著本能,僵硬地伸出手指,點開了那條信息。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上面只有一行簡短的字,卻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眼底:
“莫回頭。莫看窗。它在屋里。”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瞬間席卷全身!血液仿佛瞬間逆流!它……在屋里?!
短信的每一個字都像烙鐵,燙得我瞳孔驟縮。恐懼不再是藤蔓,而是瞬間爆炸的冰風暴,將我整個思維都凍僵了。
“它在屋里。”
這句話像無形的鐵錘,狠狠砸在我的后腦勺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覺,只剩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絕望地擂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窒息般的疼痛。
莫回頭?莫看窗?
我僵在原地,脖子像生了銹的齒輪,發(fā)出細微的“咯咯”聲。目光死死釘在手機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仿佛要將它燒穿。
屋里?什么東西在屋里?是剛才床下的“啪嗒”聲?是那股揮之不去的腐臭?還是……窗外那個白色的影子,其實只是個誘餌?
后頸的汗毛根根倒豎,仿佛有冰冷的氣息吹拂上來。
理智在尖叫:不要動!不要回頭!不要看窗!但身體的本能,那種被獵食者從背后鎖定的原始恐懼,卻驅(qū)使著我的每一塊肌肉想要扭動,想要確認身后的虛空里到底蟄伏著什么。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那幾個字。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彌漫開一股鐵銹味,用疼痛強行壓制住那股回頭的沖動。握緊短刀的手心全是濕滑的冷汗,幾乎要握不住刀柄。
空調(diào)?空調(diào)的聲音什么時候徹底消失了?剛才那令人心悸的“啪嗒”聲也消失了。
整個房間陷入一種絕對、死寂的真空。只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在這片死寂中顯得異常刺耳,也異常孤獨。
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瞟向窗簾沒有完全拉攏的那半邊窗戶。
濃稠的夜色依舊。旅館后墻模糊的輪廓……還在。但那個緊貼著墻壁的、慘白的、模糊的人影……
不見了!
它剛才還在那里!像一尊立在陰影里的墓碑!它去了哪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蛇一般游走。它移動了?它進來了?短信說的“它在屋里”,難道就是它?!那窗外的是什么?誘餌?還是……不止一個?
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惡心的感覺直沖喉嚨。我強迫自己把視線從窗戶移開,死死盯住對面墻壁上一塊剝落的墻皮。不能看窗……不能看窗……
然而,就在我的視線聚焦在墻皮上的瞬間,那塊污漬斑駁的墻皮,在昏黃的燈光下,那剝落的形狀……那扭曲的紋路……竟然隱隱約約地,勾勒出一張臉的輪廓!
一張模糊的、沒有五官的、只有空洞眼窩和咧開嘴角的臉!
我的呼吸瞬間停止!是光影的錯覺?還是……它真的在墻上?它無處不在?!
“啪嗒……”
那粘稠的、濕漉漉的拍打聲,毫無預兆地再次響起!
這一次,聲音不再是從床下傳來。
它清晰無比地……就在我的背后。就在這間狹小房間的中央。距離我,可能只有一步之遙。
“啪嗒……”
那聲音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韻律,緩慢,卻堅定地響起。伴隨著聲音而來的,是那股濃烈的、混合著水腥和深層淤泥腐臭的氣息,瞬間濃郁了十倍,充斥著整個房間,幾乎凝成實質(zhì),黏糊糊地糊在我的口鼻上。
它在移動!它在向我靠近!
極度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我的頭頂。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生存的本能在尖叫:逃!必須逃出去!離開這個房間!離開這棟旅館!
顧不得短信的警告了,我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身體因為恐懼和虛弱而劇烈搖晃。
根本不敢回頭看一眼背后到底是什么!雙腳踩在地毯上,那粘稠的腐臭味幾乎讓人寸步難行。
我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踉蹌著撲向房門!手顫抖著,瘋狂地去擰那冰冷的門把手!
“咔噠…咔噠咔噠…”
鎖舌卡住了!無論我怎么用力擰動、拉扯,那該死的門把手紋絲不動!仿佛被焊死了一般!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啪嗒……”
那聲音,更近了。仿佛就在我的后頸處。
冰冷的、帶著濃郁水腥味的吐息,似乎已經(jīng)噴在了我的皮膚上。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吞沒。我背靠著冰冷的、打不開的門板,手里死死攥著那把瑤兒姐留下的短刀,刀尖顫抖著指向身前那片空無一物、卻又仿佛充斥著無形惡意的黑暗。
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心臟在瀕死般地狂跳。
它在哪兒?它到底是什么?我該怎么辦?
黑暗中,只有那持續(xù)不斷的、粘稠的“啪嗒”聲,如同喪鐘,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我的神經(jīng)上。
我背靠著冰冷、紋絲不動的房門,短刀在手中劇烈顫抖,刀尖所指之處,只有昏黃燈光下浮動的塵埃。那粘稠的“啪嗒”聲和濃郁的腐臭氣息如同實體,緊緊包裹著我,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無孔不入。
它在哪兒?
它就在這房間里!就在這片看似空蕩的、令人窒息的空氣中!
短信的警告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腦海里:莫回頭!莫看窗!
可我的眼睛,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不受控制地、極其緩慢地向后轉(zhuǎn)動——不是回頭,而是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著只讓眼球轉(zhuǎn)動,試圖用最邊緣的余光去捕捉身后那片被死亡氣息籠罩的空間。
視線艱難地掃過剝落墻皮的角落,掃過堆著雜物的椅子腿,掃過床沿……然后,定住了。
就在床尾與墻壁形成的那個狹窄的夾角陰影里,地面……似乎比別處更暗一些。不是純粹的陰影,而是一種粘稠的、仿佛在緩緩蠕動的黑暗。
就在那團蠕動的黑暗邊緣,地毯的絨毛……在動。
不是被風吹動,而是像被某種無形的、沉重而濕漉的東西……壓著,碾過。
“啪嗒……”
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我看清了——或者說,我的余光捕捉到了那瞬間的變化。
那團粘稠的黑暗邊緣,猛地凸起一小塊!像一滴巨大而沉重的黑色粘液被擠出,然后“啪”地一聲輕響,砸落在地毯上。
緊接著,那凸起迅速平復,但那團黑暗整體,卻向前……不,是向著我所在的房門方向,極其緩慢地蠕動了一點點!
地毯的絨毛在它經(jīng)過的地方,無聲地塌陷下去,留下一條濕漉漉的、泛著幽暗水光的痕跡,濃烈的腐臭味正是從那里散發(fā)出來!
它沒有形狀!或者說,它的形狀在不斷變化,像一灘有生命的、冰冷的、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淤泥!它在向我靠近!
極致的恐懼瞬間沖垮了最后一絲理智的堤壩。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發(fā)出一聲自己都未曾聽過的、被恐懼扭曲的嘶吼,猛地向前撲去!
不是沖向那團東西,而是撲向房間另一頭——衛(wèi)生間!
那是這個狹小房間里唯一可以暫時隔絕的封閉空間!
我用肩膀狠狠撞開虛掩的衛(wèi)生間門,身體踉蹌著跌了進去,反手用盡全身力氣,“砰”地一聲將門死死關(guān)上!
后背重重抵在冰涼的門板上,心臟在喉嚨口瘋狂跳動,幾乎要破膛而出。我手忙腳亂地去摸門鎖——一個簡陋的旋鈕鎖。
“咔噠!”
鎖舌彈入鎖扣的聲音,在此刻如同天籟。雖然這薄薄的門板和簡陋的鎖扣在剛才房門的堅固面前顯得如此可笑,但至少,它暫時在我和那個東西之間,豎起了一道屏障。
狹小的衛(wèi)生間里一片漆黑,只有門下縫隙透進來的一線昏黃光線。我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冰冷的地磚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腐臭味——那味道已經(jīng)滲透了門縫,彌漫在狹小的空間里。
安全了?
不!不可能安全!
“啪嗒……”
那粘稠的聲音,清晰地,就在門外響起了。
它停在了衛(wèi)生間門口。
死寂再次降臨。比在房間里時更甚。門外沒有任何動靜,沒有撞擊,沒有試圖開門。只有那令人窒息的腐臭,以及……一種冰冷的、無形的注視感,穿透了薄薄的門板,牢牢鎖定了門后的我。
它在等什么?
我蜷縮在冰冷的瓷磚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門板,短刀橫在胸前,刀刃反射著門下縫隙透進來的那線微光,像一條瀕死的銀魚。大腦一片混亂,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沖擊著搖搖欲墜的理智。
短信……
那個未知號碼的短信……
它知道!它知道“它”在屋里!它是在警告我?
還是……在欣賞我的恐懼?
“嗡……”
口袋里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這輕微的震動在死寂中如同驚雷,我渾身一顫,差點把刀脫手。
心臟狂跳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又是短信?還是……別的東西?
我顫抖著手,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屏幕的光在絕對的黑暗中亮得刺眼。
還是未知號碼。
只有兩個字,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鏡子。”
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