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嫣兒垂眸,嘴角挑起笑,這一桌子,可不是孕婦能用的。
瓜果酒菜齊全。
賢妃開口,“你也說了半天話了,吃些東西再談吧,免得叫人說本宮這個做婆母的苛待你。”
南梔沒動。
賢妃瞧著,“怎么不吃,可是嫌棄菜色不好?”
宋嫣兒也幫腔,“姨母向來崇尚節儉,公主莫見怪,想必這些吃食,不及公主在姜國吃的豐盛。”
姜國物產豐富,吃的花樣自然也多。
賢妃心里冷哼,“公主日后可得習慣,本宮不管你從前是如何奢靡度日,既做了寒王妃,今后就不能在鋪張浪費,要言以率表。”
南梔真笑了,“宋姑娘沒懷過孩子,賢妃娘娘可懷過?”
宋嫣兒一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懷孩子這話自是不好再接。
“娘娘可是孕育過三殿下的,也是成王殿下…”嬤嬤神氣十足的開口,只是不等她說完,賢妃一個眼神掃過來,她便心虛的住了嘴。
南梔笑意嘲弄,“娘娘既是過來人,應該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有孕的人理應忌口的,還是說,娘娘其實就是想讓我吃下這些東西,害我腹中孩兒?”
龍眼,山楂,荔枝,小米薏仁湯,醉蟹……每一樣,都有可能導致孕婦滑胎,真當南梔不知道,懷孕有哪些要忌口的?
賢妃一愣,未料到她如此直白,她是過來人,自然知曉這些吃食孕婦不宜,原以為姜南梔是頭胎,不想她懂的還挺多。
換做旁的女子,即便知道這些東西不能吃,恐怕也會吃下這個啞巴虧。
賢妃深吸一口氣,呵斥嬤嬤,“你們怎么辦事的?忌口的東西怎能拿上來,不知王妃有孕在身么!”
嬤嬤立時請罪,“娘娘息怒,許是小廚房的人大意了,再者,宮人怕是也不知,王妃已有身孕,是老奴的疏忽,老奴忘記叮囑她們了。”
賢妃臉色緩和了些。
說罷,嬤嬤又看向姜南梔道,“娘娘好心設宴為公主接風洗塵,公主切不可誤會娘娘,實乃是老奴疏忽,老奴該打。”
她假模假樣的在自己嘴巴上拍了兩下,賠笑道,“這荔枝、龍眼,都是御茶膳房今晨采摘進宮的,正新鮮著呢,還有這醉蟹,是深水蟹,得來不易,一只就得百兩銀子呢,拿出來招待公主,也是娘娘的一番心意。”
意思是,賢妃沒有壞心,反而拿出最好的東西來招待姜南梔,姜南梔反過來污蔑娘娘,辜負賢妃心意,居心不良!
反倒成姜南梔的錯了?
南梔真笑了,“宋姑娘剛不是說,賢妃娘娘崇尚節儉,娘娘也說,不能鋪張浪費,這一只蟹,便要百兩銀子,許是我對奢靡有什么誤解?”
賢妃臉一僵。
宋嫣兒也笑不出來了。
一句話,打了三個人的臉。
嬤嬤連忙跪下,心知自己說錯話了,壞了娘娘的事,“是老奴糊涂,老奴記錯了,這螃蟹不用百兩銀子,只需十幾兩銀子一只……”
南梔彎了彎嘴角,好似在嘲笑她,別找補了,找補不回來了。
嬤嬤垂著頭。
賢妃臉黑成了鍋底,“糊涂東西,還不退下!”
“是,是。”說多錯多,嬤嬤連忙溜走。
南梔笑瞇瞇的,賢妃感覺她的笑化為實質性的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是宮人疏忽,還不將王妃那桌撤下去,再換一桌來。”
沒等宮人重新布置,殿外太監匆匆來報,“娘娘不好了,圣上…圣上不好了,各宮都趕去了臥龍殿,娘娘快去看看吧。”
賢妃立即起身,走到南梔身邊時,腳步一頓,“你隨本宮一道去。”
南梔沒說什么。
宋嫣兒起身,“宮中路滑,公主要當心啊。”
南梔幾乎是拿余光看她,“宋姑娘,倘若我出丁點意外,你知道會有什么后果么。”
宋嫣兒抿唇。
南梔揚唇,“宋姑娘還是不知道的好。”
因為你承受不起。
宋嫣兒望著她纖細的背影,暗中攥緊拳頭,姜南梔是在警告她?
姜南梔如此倨傲,寒王真的喜歡么?
臥龍殿,后宮妃嬪跪了一地,黎帝吊著口氣,遲遲咽不下。
賢妃一來,宮應寒瞧見,立即朝她走來,賢妃嘴角上揚,正打算在人前演一演母子情深,“寒王,你……”
不想,宮應寒直接越過她,走到姜南梔身側,嗓音柔和,“不是交代了張松,讓你在府上等我嗎。”
賢妃被忽視的臉皮險些繃不住。
南梔說,“賢妃娘娘請我進宮,我不好推辭。”
“下次不想來便不來。”宮應寒直接說。
他默許姜南梔,誰的面子都不給!
黎帝榻前圍滿了人,南梔并未瞧見病重的黎帝是何面貌,宮應寒拉著她,“里面病氣重,張意,你帶公主去偏殿等我。”
“是。”張意頷首,“公主,請隨屬下走。”
送走了南梔,宮應寒又是那個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寒王。
黎帝已經病的不省人事很久了,賢妃都習慣了,只是,黎帝一旦咽氣,大權便要盡數落在寒王手中了。
“如今太子失蹤,圣上若是撒手人寰,可如何是好啊?”賢妃開口。
皇后看了眼她,未曾開口。
宮明哲戰敗失蹤,皇后便病了,病容蒼白。
憂心宮太子,已是無心與賢妃爭斗。
不過,賢妃的兒子也失蹤了,皇后呵笑一聲,她與賢妃斗了一輩子,沒想到最后得益的,既不是她兒子,也不是賢妃的兒子,而是那個從不被她們看在眼里的宮應寒!
卑賤皇子,竟也翻身為皇了。
怨憤之后,皇后無力地嘆了聲。
賢妃原想激起皇后的怨恨,讓她開口針對宮應寒,只要皇后質疑反對,宮應寒奪權,便不那么名正言順!
奈何,皇后屁都不放一個。
賢妃打算兩頭下注,又不好說的太明顯,擠出幾滴淚,揉著眼睛道,“太子和成王都失蹤了,連圣上最后一面都見不到,臣妾心疼啊,寒王,你可有你成王兄的消息?”
宮應寒面不改色,“歸來時,我府邸被占,不知成王兄去了何處。”
賢妃一噎。
這賤東西當真是翻身了!
賢妃忍去眼底的恨意,為了兒子,還需與他周旋,“如今你大權在握,可要好好替本宮尋一尋成王啊。”
“自然。”人前,宮應寒答應的好好地。
賢妃懷疑成王的失蹤與他有關,可寒王府被血洗的時候,宮應寒還在回京都的路上, 時間上對不上,賢妃沒有實證指認他。
倒是她與成王,占用了寒王府,說出去不占理,所以賢妃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怪只怪,她們都太輕視宮應寒了。
龍榻上的黎帝抽搐兩下,終于,咽下了那口氣。
“圣上駕崩了!”
喪龍鐘敲響,宮里宮外都知道,黎帝死了。
上至百官,下至百姓,聞此鐘聲,紛紛下跪,恭送黎帝賓天。
百官聚集在臥龍殿外,聲音洪亮,“請寒王登基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