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猜到爺爺失蹤跟這里有關,卻沒想到會在實驗室里見到他。
冷得像太平間一樣的房間里,隔著一層霧氣,安老爺子躺在那里,緊閉著雙眼。
“你們對爺爺做了什么?”
葉輕走過去,伸手先摸了老人的脈搏。
很微弱。
站在一側的研究員友好地解釋道:“您放心,這是最新的低溫技術,可以盡可能避免手術過程中,老人身體出現排斥,不適的反應。
我們認為他的雙腿還有再生的可能性,所以運用了干細胞工程,刺激神經元跟細胞。
很快,他就能擁有一雙健全的腿了。”
葉輕剛才就注意到,被子下不正常的弧度。
聞言,一掀開才看到老人齊根斬斷的地方已經縫合上了一雙新的腿。
觸手的皮膚紋理,跟老人年齡也很接近。
說是原生腿也不為過。
蘇教授翻了翻實驗數據,也大為震撼。
“低溫下,生命體征不僅正常,還減少了手術的出血量。
只過了不到二十四小時,神經元就開始連接再生了!
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葉輕翻到后面,看到干細胞生長劑,成分是臍帶血。
臍帶血是嬰兒降生時,殘留在胎盤跟臍帶中的血液,一般用于治療心血管疾病。
“你們想用臍帶血的干細胞功能刺激神經元再生?”
葉輕回頭問研究員。
對方微微一愣,見她懂行,點頭道:“是的,雖然存在的數量很稀少,但我們確實從其中提取到了這種成分,并且治愈殘疾率高達百分之七十。”
七十。
這在醫學界概率已經相當高了。
葉輕不認為對方在說假話,因為數據不會騙人。
安老爺子確實雙腿在愈合。
而腿部血液恢復循環的話,身體的其余疾病也會相對減輕許多。
“可惜,安老還得再睡一段時間,暫時不能睜眼看你了。”
蘇禹行站在門口,招呼她到其他地方走走。
蘇教授決定留下,一方面照顧安老,一面研究。
葉輕見狀,這才離開。
走在長廊里,她主動提出,“這里最重要的研究是什么,我想知道?”
蘇禹行側頭看她,“就等你這句話呢。”
正好長廊到了盡頭,他指了指隔壁的屋子。
“答案,就在里邊。”
葉輕轉身朝向玻璃門,手摁在上面,毫不猶豫地推開了。
依舊是霧蒙蒙的一片,冰冷的空間。
到處精密器材跟實驗數據。
葉輕一目十行瀏覽過去,發現數據包括換頭,心臟與腦死亡,人體換血……
“你們想永生?”
她語氣很平靜。
甚至是早就有了猜測。
“有錢人,哪一個不想長生不老呢?”
蘇禹行抄著手,倚在門口沒進去,“我知道你也想研究超強干細胞。
只要你愿意留下來,這個全新的項目就是你的。”
“這就是你們抓我爺爺的原因?”
為了引她入套。
“可以這么說吧,特勤部只是一個意外。”
至此,蘇禹行基本把信息透露完了。
葉輕看著他,“如果我答應,能放了所有人嗎?”
“這個啊,可能你要先做出點成績才行。”
蘇禹行抬了抬下巴,示意里頭還有東西。
葉輕轉頭,發現屋里還有一扇門,似乎是另一個手術室。
而打開之后,里頭猛然爆發出了一陣凄厲的慘叫。
“啊!”
躺在冰冷手術臺上的女孩披散著長發,被綁著四肢不斷掙扎。
而她越掙扎,臺子蜿蜒下來的血液就越多。
葉輕下意識走過去,率先看到的不是出血點,而是女孩干癟松垮的肚皮。
紋路裂開,密密麻麻像一個西瓜,又像風干的橘子皮。
這是生育過度留下的。
新舊交替,還不止生了一個。
“救,救救我……我不想死。”
看到有人來,女孩淚眼朦朧地求救。
葉輕拿起托盤里的凝血劑,給她打了一針,對方這才軟軟歪著頭,睡了過去。
“臍帶血,就是這樣來的,對嗎?”
少量卻能廣泛應用。
那問題就出在源頭身上。
蘇禹行不知何時走過來,站在不遠處道:“這就是你的實驗品。
如果你要救她,你帶來的人就可能沒命。”
葉輕知道,這是他的善意提醒。
沉默幾秒后,她小聲開了口:“知道了。”
蘇禹行這才露出一個笑,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也松了口氣。
“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提,這邊都會滿足你的。”
葉輕點點頭,目送了對方離開。
那個機器女孩換了身衣服,再次走在蘇禹行身側,眼神一直冷冷盯著她。
她猜測,女孩身上應該有監聽系統。
剛剛蘇禹行故意激怒對方,就是為了讓她離開去維修。
看來,蘇禹行也不完全是自由的。
關上門,她返回手術臺,看到女孩的血已經止住了,這才稍稍放心。
想到對方可能會冷,又扯過被單給她蓋。
忽然,余光掃到對方的臉。
葉輕動作一頓,伸手撥開她凌亂的長發,認真去看。
記憶里熟悉的人臉跟眼前的人重合。
葉輕漆黑的瞳孔微微睜大。
“大姐姐……”
專供研究員的休息室里。
穿戴整齊的女孩緩緩睜開眼,毫無血色的臉有一瞬的迷茫,然后才看向葉輕。
小孩趴在她身側睡著了,這樣的場景不免讓她想起幾年前搖晃逼仄的火車上,她們躲在廁所里,挨在一起過夜的記憶。
葉輕一醒,就看到女孩在哭。
清澈的眼淚潺潺流下,咬著唇瓣到出血。
“大姐姐,你還記得我,對嗎?
別哭,哭多了對身體不好。”
后面那一句,也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許云舒張了張嘴,喚出了心底的三個字。
“小葉子……”
“嗯,我在這里。”葉輕握著她冰冷的手,藏下心里的難過,沖她露出一個鼓勵的笑。
“沒關系,我們會逃出去的。”
許云舒是她六歲時,第一次被罪犯帶走,在火車上遇到的同伴。
彼時十六歲的少女像花骨朵一樣,長得柔弱又美麗,是要被包裝成最高檔的商品賣給境外富豪的。
她們一起在火車上共處了三天兩夜,策劃一塊逃跑。
最后下站時,罪犯追上來。
她把許云舒推了出去,自己卻被抓回去了。
至此,兩人沒再見過。
“想不到再見面,我們還是這么狼狽。
小葉子,這里是地獄,你千萬不能留下來。
就算踩著我的尸體,你也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