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致死案,每年沒有成千也有上百。
而訴訟維權之路漫漫,無比艱辛。
因為有一紙關系,所以受害者可能永遠只能當受害者。
女人如果不殺丈夫,或許活不到今天。
而22年的法律更加無法明確家庭暴力的邊界。
這一題,無解。
銬完一個,又有下一個。
“同,志,我也來自首。
21年前,我公公老年癡呆,侵犯了我,由于丈夫早死,親戚們都睜只眼閉只眼。
我想同歸于盡,但卻舍不得三歲的女兒。
聽說有一位無名無姓,在城市里解決苦難人的先生,所以我寫了信,放在上一個案發現場。
我以為不會有回應的,抱著女兒想要跳河,走到河邊就聽說公公死了。
如今女兒已經大學畢業,找好工作了。
我真的特別感謝他。
謝謝他能讓我女兒平安長大。”
“還有我。
20年前的春天,我被爸爸丟在火爐旁邊,燒壞了一只手。
媽媽本來已經跑了,為了我還想回來。
我怕媽媽再受苦,就寫了一封信給無名氏叔叔。
因為只剩左手,還不會寫字,像一幅涂鴉,也不知道叔叔看不看得懂。
幸好他看懂了,也來救我了。
去年媽媽也得病走了,我想這世上也沒有可以牽掛的了。
所以我想來證明叔叔的清白,也順便當面跟他道謝。”
……
一墻之隔的廳后,紀仲輝沉沉閉上雙眼,掩住了眼底的悲傷。
他從來都不想牽扯出這些人。
人一個接著一個站出來,陳述完自己的殺人動機,向楊斌伸出了雙手。
他們的掌心都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以及痕跡下陳舊的傷疤,有的甚至不健全了。
可他們臉上都很平靜。
那是被救贖過,對生活充滿了感恩的平和與美好。
這就是魏雋說的大禮?
艸!
安時洋低頭打字。
‘你有病啊,我糙你大爺!’
魏雋:‘……人不是我找的,湊巧過來的。’
安時洋一腔悲憤霎時憋住,不尷不尬地回了一個‘哦’之后,用胳膊擦了下眼睛,上前按住了楊斌肩膀。
“楊隊長,這都要抓?”
會不會太不近人情了?
楊斌也很無奈。
“投案自首,按照流程就要審訊的。”
去特么的規章制度!
安時洋很想罵街,但也知道鏡頭在,不能鬧。
否則會適得其反。
“哼,那我花錢幫他們打官司。”
誰怕誰?
而此時直播間的觀眾也都跟安時洋一樣感同身受,覺得楊斌太過冷血。
‘法理之外無外乎人情,他們也是受害者啊。’
‘對啊,死了就了不起嗎?活著掛一輩子糞袋看看?!’
‘我現在覺得那些人,死得好極了。’
紀仲輝殺得好。
而在現場的媒體們也紛紛偃旗息鼓,這會兒誰再高喊為受害者伸冤都像是一種笑話。
他們家中也有老人,妻子跟孩子。
捫心自問,要是遭遇這些,他們會怎么辦?
恐怕手段會比兇手更加殘忍。
最后也不消警員繼續驅趕,所有人都自行散了。
包括那些自詡悲痛的家屬們。
他們多多少少也都是曾經暴力的協助者,不跑就等著被制裁了。
魏雋這時才從外面進來,身后領著一幫正經的媒體跟大V們。
直播是關了,鏡頭卻還沒放下。
“楊隊長,公眾對這些曾經的受害者都很感興趣,不知道下一步,你們執法機構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少年風度翩翩,長相俊美顯得毫無攻擊力。
可此刻的笑容卻叫人發毛。
這是要讓他給個說法了?
楊斌對這幾位別致的富二代可不敢輕視,笑了笑,坦白道:“命案都是20年以前的,已經過了追訴期,頂多收押一段時間以做示警就會放的。”
這也是他一開始的打算。
聞言,魏雋的笑容才多了幾分真誠,回頭讓他們把鏡頭收了。
“葉輕,媽讓我們早點回家吃飯。”
他朝后喊了一聲。
不一會兒,葉輕探出一個小腦袋,從拐角處跑出來。
“魏雋哥哥。”
紀仲輝也帶著莊文雪緊隨其后。
幾個戴著手銬的主謀看到他,微微一愣后都齊齊向他鞠躬。
紀仲輝在一米遠處停住了腳步。
“為什么要來?”
他跟他們其中一些人甚至沒碰過面。
就是為了避免日后被查出來。
聞言,幾人都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應該來的。
20年前您救了我們,現在該是我們回饋的時候了。
其他人也想來。
只是他們身邊還有要照顧的人和事,被我們勸回去了。
他們想跟您說聲抱歉。”
紀仲輝搖了搖頭。
他根本不需要謝謝跟對不起。
“也謝謝你,莊法官,當初庭審沒有把我們的信公布出去。”
他們看向一旁的莊文雪,臉上都是和善。
那時候他們知道信件還在,每日都惴惴不安,又痛苦又絕望。
既怕害了紀仲輝死刑,又怕自己沒能護住在乎的人就要被抓。
最后判了無期。
在所有人口誅筆伐當中,只有他們知道,莊文雪審判的標準在哪里。
“這件事情對您的影響應該挺不好的吧。
現在這些信,我們希望能公開,能還給我們嗎?”
他們是要還莊文雪一個清白。
“可以。”
莊文雪點點頭,卻在交出來之前,讓他們每個人先注冊一個賬號。
將自己的信件拍照上傳后才交給一旁的警員。
楊斌看得一臉大霧。
“莊法官,要教也好歹別當著我面吧,你違反職業操守了。”
教犯人打輿情。
民眾呼聲夠高的話,法庭也是要酌情考慮的。
莊文雪聞言,偏頭看向他,理所當然道:“我現在是撤職期間,不算法官。”
楊斌:“……”
行吧,跟專業學法的講不過。
莊文雪也只是以防萬一。
畢竟外邊還有一幫瘋子要把紀仲輝捧上神壇作為殺人機器,就讓他們好好看看,什么才叫惡魔的表象,天使的心靈。
而在審訊室內還一直負隅頑抗,覺得自己必定不能死刑,頂多判個無期的兇手在看完那些信跟直播內容后徹底崩潰了。
“不!不可能!
正當防衛?他怎么可能是正當防衛!
警官,那我呢?
我也救了那個孩子,是不是也算正當防衛,不會死刑的對不對?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