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其他人還以為小女孩是受到家暴,才嚇成那樣。
只有隔壁床上醒來的老村長在默默流著眼淚。
葉輕走過去,用紙巾幫他擦了擦,見他還是傷心,于是把口袋里藏的照片遞給他。
看到照片,老村長神色一頓,有些慌亂地把東西蓋在被子底下,不敢去看葉輕的眼睛。
葉輕也沒說什么,到走廊上跟買盒飯的宋巖睿匯合。
兩人坐在長椅上瘋狂扒飯。
走了一天山路,又背著病人,他們都餓瘋了。
“那老村長力氣賊大,一直揪著我喊瑤兒,也不知道是誰。
從來沒聽他提過,還真能藏事。”
宋巖睿邊吃邊吐槽。
葉輕想了想,還是沒把信的事情說出來。
那是別人的秘密。
她不小心窺探到了,不應該再告訴其他人。
吃完飯,宋巖睿終于能歇下來,考慮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其實這里也不錯,治安不嚴,監控也不多。
不需要身份證,就沒人能抓到我。
反正也沒車沒錢的,暫時先住下吧。”
他一副樂天知命,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模樣。
葉輕這個人質更沒發言權。
兩人直接租了一間民房住下。
宋巖睿也不再去醫院,每天早出晚歸,只打發她去醫院照顧病人。
葉輕除了送飯,大部分時間就通過第三方的攝像頭,看他怎么忽悠人。
連續去了三天汽修廠,他成功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富二代,結識了另外一幫年輕公子哥。
還騙了一輛豪車開。
接著搞了一個投資項目,說是云養孢子粉,回報率很高,每天展示自己的養殖基地。
實際上,那些所謂的養殖直播鏡頭,都是他去鄉下雇傭農民拍的。
一天一百塊,跟人家說免費幫忙宣傳。
典型的兩頭騙。
但精湛的話術,讓他把項目包裝得滴水不漏,不到幾天就撈了幾百萬投資。
看得三胖都嘆為觀止。
“這小子真神了啊。
空手套白狼就搞這么多,十萬還沒花完,資產就翻倍了。
不錯,是個人才。”
那邊已經評估完他的入職履歷。
葉輕頂多算個掛件,全當無聊在看電視劇。
住院第五天。
一大早,葉輕慣例去送飯。
盡管老村長表示不想麻煩她,但她還是坐在一邊陪護。
這天,老人剛喝了幾口粥,突然開口道:“我身體好得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了。”
葉輕合上新買的手機,抬眼看向他。
前幾天醫生就說他能出院,是他自己堅持留下來,要陪隔壁的母女倆。
現在小女孩醒了,也做了兩次透析,情況有所好轉。
但還沒到出院的地步。
“是啊,我們也想回去了。
在這里一天要花好多錢,吃藥也可以回家吃的。”
臨床的女人趕緊附和。
她還不知道卡里有錢,以為是醫院賒賬,多住一秒都覺得不安。
“那村長,我們待會就走吧。”
“好。”
兩人做了決定。
葉輕也沒有阻攔,視線掃過老村長的床頭。
那里有一片花瓣,應該是匆忙收拾的時候掉下來的。
她起身出去,走到廁所旁邊的垃圾桶。
里頭果然躺著一束新鮮的百合花。
有人來看過老村長了。
恰好宋巖睿撈夠了錢,準備來醫院接葉輕走。
聽說其他人也要住院,干脆就一塊送回去。
“怎么樣?
我這車帥不帥,這回輪胎是加厚的,保證釘子扎不進去。”
一路上,宋巖睿一直在炫耀自己的越野車。
“帥。”
葉輕一邊回答,一邊看著后視鏡頻頻往窗外看的老村長。
對方似乎很著急。
有了自己的車,宋巖睿直接開到上回爆胎的地方,那里距離村子最近。
然而車子剛在橋下停穩,側頭一看就瞥見一縷煙霧從林子里升起來。
“咦?怎么回事,著火了?”
砰。
老村長率先一把推開車門下去,站在路邊,呆呆望著起火點。
火勢以迅猛的速度發展起來,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連成了一片。
“我去,這是要燒山啊。”
宋巖睿也吃了一驚,拿出電話就報了消防。
女人也跟著下來,遙遙望著起火的方向,臉色忽然變得慘白。
“村長……那是不是,咱們村?”
她哆嗦著嘴唇問,見老村長不回答,已經先一步哭了出來。
“怎么辦,孩子他爸還在家呢,嗚嗚……救命啊,誰能來救救我們……”
女兒還在承受著病痛的折磨,丈夫又身陷火場,女人感覺頭頂的天塌了。
而老村長也兩腿發軟跌坐在地上,眼中映著熊熊燃起的火光,渾身都在冒冷汗。
消防車隊過來時,半邊山體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
到了傍晚時分,焦黑的土地才不再冒煙。
“起火點就是你們村子,大概率是人為縱火,才燒得那么快。
你們是外出看醫生剛回來的?
節哀,我們在現場發現了多具燒焦的尸體,暫時還沒發現生還者。”
葉輕跟宋巖睿躲在看熱鬧的車隊里,剛巧聽見消防人員的陳述。
在女人的痛哭聲中,宋巖睿嘖嘖兩聲。
“你說是不是隔壁村搞的鬼,比如內訌啥的,所以一個村落把另一個村落直接團滅了?”
他腦補了一出大戲。
葉輕卻沒有說話,目光始終落在街邊佝僂著腰的老人身上。
短短一天之間,他似乎更加蒼老了,滿臉暮氣沉沉,做完筆錄后就一直麻木地坐在山坡上,看著自己曾經守護了許多年的家園。
他的手里,似乎還攥著一張照片。
“如果有人要殺你,你卻沒死。
長大之后,你會回來報復嗎?”
車內。
宋巖睿被葉輕的問題刺痛了一下,臉色微微有些僵,于是轉頭看向窗外,收起了笑臉。
“當然會。
人性沒那么容易經得起考驗,我憑什么讓仇人活得痛快。
與其一輩子讓自己背著陰影,不如親手解決了他們來結束一切。”
所以瑤兒才回來復仇的嗎……
葉輕似乎理解了她的心情。
在十幾年前的那個夜晚,天也是那么黑,那么冷。
可能只是生了一場小病,村里就謠傳是山神的旨意。
作為村長的爺爺也沒辦法阻止,只能把她藏在廟里的角落,等著天亮后想辦法救她。
然而村民先一步發現她不見了。
苦尋未果下,為了安撫神明,他們選擇把她的父母丟入祭祀坑,進行了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