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老宅少了很多傭人。
門前的落葉沒有及時清理,顯得有些破敗。
再往里走,園林管理也盡是疏忽,有些地方竟然雜草叢生。
安時洋看得上火,掏出電話就要喊人過來。
“哥哥。
我們先去看爺爺吧。”
葉輕上前,摁住了他。
安時洋想想老爺子的脾氣,也覺得不能擅自行動,只好大步穿過院子,進了大廳。
客廳倒是整潔很多,細節仍是按照老爺子喜好擺設的。
他松了口氣,揚聲便嚷嚷。
“爺爺,我把您寶貝孫女帶來了。
您老好現真身了!”
這一嗓子,后院都能聽見。
果然,廚房就傳來了聲音。
“嚎什么,多大人了還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伴隨著腳步聲,老人的身影緩緩從花窗的七彩琉璃里走出來。
“嘿嘿,我這不是想……想……
爺爺,您的腿……”
安時洋嬉皮笑臉,話說到一半就睜大了眼睛,呆愣在了當場。
他的視線落在老人健全直立的腿上,眨了好一會兒眼睛才敢確定不是看錯。
爺爺的腿,能走了……
“過來吧,別傻站著了。
難得我下廚,來嘗嘗我的手藝。
以前你們的奶奶可是吃了這道菜才答應嫁給我的。”
安老爺子手里還端著一個砂鍋,四平八穩走到桌邊放好后,朝兩人笑著招呼。
安時洋夢游一樣坐到桌子旁邊,又去看老爺子的腿,忍不住又伸手去戳了戳。
彈性十足,還特別結實。
“我去,那破島上技術真那么牛批,竟然真把腿給您接上了。
跟這腿是您自己長出來的一樣。”
啪。
安老爺子拍開他的爪子,“別跟個變態似的,嚇壞輕輕了。
之前在恢復期,我就是怕突然站起來,太引人注意,才沒讓你們過來。
瞧你這副少見多怪的樣子,多跟輕輕學學吧?!?/p>
“我哪能跟她比啊?!?/p>
安時洋捂著腦袋,很能認清事實。
雖然被打了,但嘴角卻止不住地揚起。
老人是他不多的親人之一,能重新站起來,他比誰都高興。
而且,還能吃到爺爺親手做的飯菜。
以前坐著輪椅,根本夠不到料理臺,現在他還能煲湯。
安時洋一口氣喝了三大碗,喝得眼睛一直冒汗。
“臭小子,喝那么急做什么,又沒人跟你搶。
行了,自己去玩吧。
我跟輕輕說說話。”
安時洋也沒覺得被當成小孩有什么不對,左右哭得太丟人,正好躲出去。
等他一溜煙跑了,安老爺子才無奈一笑,領著葉輕進了書房。
咔噠。
房門上鎖。
老人一下支撐不住,坐在沙發上皺起了眉。
葉輕蹲下來,幫他換掉硬皮鞋,看到老人一雙腳皮膚白里透粉,沒有一絲褶皺,分明像極了嬰兒的腳。
“很痛嗎?
其實您可以不用那么快見我們的?!?/p>
“哎,我再不露面,那臭小子就要闖進來了。
到時候看見我這樣,更難解釋。
其實也沒那么疼,只是剛長出來,皮膚跟骨頭還比較嫩,無法支撐體重。
慢慢習慣就好?!?/p>
安時洋沒有說錯,老爺子這雙腿是原裝,新長出來的。
第三代超級干細胞的再生效果十分驚人。
短短四個月,就讓老人長出一雙完整的腿。
即便是天天看著自己的身體變化,老人也會覺得驚駭,更別說是外人。
所以這段時間,傭人除了負責外圍的清潔,是完全禁止進入宅子里的。
蘇教授會定期過來做檢查,幫助老人復健。
葉輕時刻都掌握著情況。
知道這幾個月老人肯定很難熬,她垂下眼眸,小聲道:“對不起,爺爺?!?/p>
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
“但是,我不后悔。”
她又抬起頭,望向老人。
眼底堅定的渴望傳達出,就算沒有彩虹島,總有一天她也會造出超強干細胞,不惜一切代價挽回親人的性命。
老人怔愣了一下,抬頭摸摸她的頭,欣慰地笑了。
“我們的輕輕,長大了。
爺爺沒怪過你,在這件事情,你也是受害者,甚至在權衡之下,做出了最優選。
你知道嗎?
以前在戰場上,爺爺也目送過自己的好兄弟去送死。
那時爺爺沒你這么有本事,也救不了他。
這也成了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p>
輪椅跟這雙廢腿與其說痛苦,不如說是讓他覺得痛快,為了銘記住過往的無能為力。
“以前我總不喜歡出門,也不想站起來。
但今天給你們做飯,看你們吃得那么香,我突然就覺得,能站起來,真好啊?!?/p>
還有時間珍惜身邊的人,真好啊。
“嗯?!?/p>
葉輕趴在他膝上,小聲應著。
陽光漸漸斜照進屋內,照亮這一方天地,落在兩人身上。
“爺爺,以前打仗是什么樣的?”
“以前啊,都是小米加步槍。
但我們連特別厲害,個個都是神槍手?!?/p>
“所以你們要執行很多危險的任務嗎?”
“對啊,我們經常在人跡罕見的山林里,趕走入侵者。
偶爾也有弄錯的時候,我們驚擾到了森林里的原住民。
我也是在那里,遇見你們奶奶的?!?/p>
“奶奶住在森林里,不會很孤單嗎?”
“呵呵,不會。
他們是一個古老的族系,每個人都很聰明,性格也很單純。
只是你奶奶跟了我,就一輩子都回不去了。
因為她的族里有規矩,一旦跟外界聯系,就會徹底被驅逐出族譜。
可她也沒后悔。”
老一輩的愛情總充滿了浪漫的舊色彩。
盡管葉輕聽不太懂,但也能感覺到爺爺很愛奶奶。
“后來,因為我的腿,你奶奶不顧族規回去求援,卻再也沒回來了?!?/p>
他們的故事中止在了這里。
爺爺也一個人抱著回憶活到了現在。
晚上離開時,傭人們基本都回來了。
安時洋忙著里外指揮他們清理屋子,倒沒在意老爺子不出來送行。
“我就說他寵你吧?!?/p>
出門時,他還笑著調侃。
葉輕卻搖了搖頭,認真道:“爺爺最疼的人是你,所以你不要吃醋,哥哥?!?/p>
安時洋腳下一頓,又挑了挑眉,傲嬌道:“那當然,我可是他一手帶大的?!?/p>
正因如此,說沒吃味是假的。
畢竟這么長時間沒見,卻單獨跟葉輕談了幾個小時。
可被小孩一本正經安慰,他還是很受用。
算了,兩個都是大寶貝。
他就當自己是充值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