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時洋嗷一嗓子給疼醒了,摸著背還在嘀咕。
“這都守了三天三夜,鐵打的都不行啊。
葉輕,你再不醒,我們也要進醫院躺著了。”
他幽默了一把,又換來一頓拍。
之后喚來醫生檢查體溫。
“體溫已經恢復正常,再觀察一會兒要是沒其他不舒服就可以出院了。”
連藥都不用開。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魏太太把三個男生趕回去洗漱,自己坐在床邊,心疼地摸摸她消瘦下去的小臉。
葉輕蹭了蹭她的掌心。
“干媽,我夢見你了。”
“是嗎?夢見我什么了?”
“在給我講故事。”
“那晚上干媽給你講,陪著你睡覺好不好?”
“嗯。”
葉輕沒有撒謊。
夢里她幻想過媽媽的樣子,就是干媽護著她的模樣。
魏太太摟著她拍了拍背,動作輕柔。
“你哥哥也是一早就來了。
他每天都守著你,現在應該還在走廊里。”
那天的事,讓魏雋三人對葉平安頗有微詞,見著他也是愛搭不理。
但魏太太作為大人,更能共情到自閉癥孩子發作起來的不得已。
他不是要故意傷害葉輕的。
更甚者,葉平安也是這場悲劇的受害者。
她對兩個人都心疼。
“我也想哥哥了。”
葉輕閉了閉眼,最后留戀了一下干媽身上的溫度才松開。
葉平安是空著手走進來的,但戴著手套。
“哥哥,妹妹呢?”
葉輕問。
葉平安走到床前,把手挨到她旁邊,并沒有牽住。
“妹妹,在這里……你就是,妹妹……”
葉輕一怔,明白過來是催眠引發了他部分回憶的蘇醒,連認知都清晰了不少。
“那你的手怎么了?”
她又指了指手套。
“很奇怪……”葉平安臉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似乎是對自己的手很不滿。
“它生病了……一碰到就很奇怪,所以包起來……”
葉輕試圖理解他的奇怪,用手背輕輕碰了下他。
“疼嗎?”
葉平安有些茫然,“疼是什么……”
葉輕明白了。
他恢復了觸覺,但因為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覺,第一次接觸到所以害怕。
像嬰兒牙牙學語一般,一切都是從頭開始。
她把他的手套摘下來,在大手即將縮回去的時候握了上去。
“別害怕,哥哥,我跟你的感覺是一樣的。
這叫溫暖。
是我們活下來的證明。
還記得嗎?
是你保護了我。”
“對……哥哥保護妹妹……妹妹長大了。
溫暖,妹妹好溫暖……”
葉平安跟著她念,對比著兩人手掌的大小,咧嘴笑了起來。
妹妹長大了。
葉輕傾身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這叫用力的擁抱,你會感覺到有一點疼。
那叫感激。
哥哥,謝謝你,讓我平安長大。”
他們相差不過五六歲。
葉平安還有天生的自閉癥,難以想象當年是怎么抱著襁褓中的她跑那么遠的。
她的哥哥,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葉平安學著她的樣子,同樣緊緊箍住她。
可是要感謝什么呢?
“感謝……妹妹平安長大。”
葉輕趴在他肩上微微一顫,眼睫上迅速滑下一滴淚水,又沒入他的衣服里,消失不見。
“哥哥,我們來畫畫好不好?
畫房子。
你還記得101嗎?”
魏太太拎著骨頭湯再過來的時候,推開病房門,就見滿屋子都是畫紙。
“這是在做什么?”
她看著都沒地方落腳。
葉輕在整理床上的線稿,轉頭沖她笑道:“我們在玩游戲。”
“你剛醒,別急玩太傷神的。”
魏太太叮囑了一句,倒也沒再啰嗦,只取出餐食放在床頭,讓兄妹倆趁熱吃。
“對了,楊隊長過來看了你兩次,好像是有什么事,不過被我打發回去了。
你有空給他回個電話。”
“好。
哥哥,別畫了,先吃飯。”
葉輕想下去收拾畫紙,被魏太太攔下。
“你繼續吃,我來弄。”
說著彎腰一張張撿起來。
前段時間葉平安總去曼爾頓的藝術樓玩,聽說對繪畫有一定天賦。
如今一看,確實像模像樣。
只是一棵樹,一棟房子,又是路邊一塊石頭的,感覺東一榔頭西一榔頭,也沒懂在畫什么。
算了,孩子開心就行。
魏太太貼心地把每一張都整理好,放進床邊抽屜里。
吃完飯,她把葉平安帶走。
葉輕躺在床上說自己想休息,實際等人全部一走,立刻拉開抽屜,將所有畫紙一張張在地上鋪平。
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并且通過這一次發燒,記起上次病中遺忘的事情。
101。
老爺爺臨死前,也說過這個數字。
不像人名。
那就是地名或者組織。
她試著讓哥哥畫出來,果然有了眉目。
上百張線稿如同拼圖一樣,被她以極尖的眼力一點點歸還到原本的位置。
二十分鐘后。
一張巨大的風景圖完美呈現。
到處都是四四方方的房子,樓層不高,四周是一片沙漠戈壁,很荒涼。
但房子周圍卻種滿了樹木,還有學校,食堂,看起來很像……基地?
葉輕只有在901基地里,才看到過配套設施如此完善緊密的地方。
她舉起手機,踩在床上俯拍了一張全景,使用掃描功能進行搜索。
結果是:fOUnd nOt。
她甚至翻墻進了暗網,也沒找到類型的建筑。
看似簡單的一張風景照,未曾被任何網絡收錄。
這只能說明——這個地方或許連相機都不允許使用。
連國內的衛星云圖都找不到。
是做什么的呢。
她的爸爸媽媽,是里邊的工作人員?
工作內容跟他們身上特殊的基因有關嗎?
傍晚回到家,手機再次震動起來,她想起來忘記回復楊斌了。
‘身體好些了嗎?
我正在開會,待會再跟你說。’
對方許是怕她去忙別的,先發消息來預定。
葉輕回了一個“好”。
客廳里放滿了營養品,都是爺爺跟叔叔們送來的。
這次大家沒有趕來,是顧及她的心情。
但葉輕并不覺得有什么,坐在那兒一一給大家發了感謝短信。
這時,安時洋匆匆從外面進來,手里還拎著一份文件。
“葉輕,你看看這個。
我專門去問了最權威的心理學家,對方說你媽媽可能是得了產后抑郁癥。”
魏雋跟秦楚楓慢幾步進來,聞言都有些無語。
這么直給。
就不能稍微委婉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