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
葉輕開始看研發的藥劑。
汪博士是一個優秀的科學家,先后采用了不少辦法來抑制居民的病癥發作。
“一開始是延緩,也曾經采用過目前國際先進的基因編輯技術,進行過針對性治療。
但我們很快發現,對普通人有效的基因干預藥物,對這里的居民卻收效甚微。
智力提升的同時,他們的基因也發生了某種突變。”
腦力提升了,病癥也在加強。
身體的抗藥性也增強了。
只有最新一代的植物神經素是最好用的。
可副作用也很明顯。
居民看似維持穩定的身體指標,到了夜晚會迅速惡化。
“你的藥,正在拖垮他們的身體。”
葉輕直接指出問題。
汪博士也沒有驚訝,反而情緒很低落。
“我知道。
即便沒有病癥的反彈,他們長期使用藥劑,身體也會越來越虛弱。”
這類似于中毒癥狀了。
所以情況比想象中的復雜棘手。
“要先解毒。”
葉輕提出思路,轉頭問她,“植物元素,你是從哪里提取的?
樣本呢?”
要從源頭開始分析,才能想出對策。
然而聞言,汪博士神色卻出現了閃躲。
支吾了半天,才回答道:“這是我偶然間……從外圍那片森林里提取出來的。”
什么?
葉輕一怔。
“那片產生毒氣的森林?
你從劇毒里提取了元素?”
面對她的問題,汪博士艱難地點了點頭。
“當時最后一批藥劑正好失效了,大家都很痛苦。
我實在沒辦法,恰巧那天我把一片葉子丟進了解離機里,找到了一種從未見過的元素。
有很強的毒性,但也有很強的抑制性。
它幾乎可以治療所有病癥。”
她以為消除毒性后,就能成為萬能藥物。
就算后來發現居民也產生了抗藥性,也比前幾代藥劑要好很多。
沒想到,這會在十幾年后,把大家送上絕路。
葉輕讓他們去采集土壤跟葉子樹皮回來化驗,自己進行解析。
折騰到早上,結果才終于出來。
土壤里是核廢水,經過處理形成的毒地。
植物經過變異培育起來的。
元素里的劇毒也是抑制效果的主因。
相當于以毒攻毒,還沒有解藥。
“怎么樣了?
連你也沒有辦法嗎?”
汪博士對樣本解析過上百次,自然知道數據結果。
只是看到葉輕的臉色,心里還是咯噔了一聲。
“就算有解藥,我也沒辦法立刻做出來。”
葉輕搖頭,說出了實情。
這不是數學題,而是復雜的生物學,需要大量臨床試驗,觀察跟調整才能做出最終的藥劑。
“你的意思是……”
汪博士聲音艱澀,“第一批的人,可能等不到了。”
葉輕一頓,還是點了點頭。
汪博士張了張嘴,卻忽然意識到,葉輕的父母也在第一批居民里。
余下的話,便都說不出口了。
如果可以救父母,她肯定會拼盡全力的。
秦雨一直在病床前幫忙關注情況,看到數據亮紅時,及時去通知葉輕。
她能感覺到,比起前一天晚上,居民的身體狀況正在急速下降。
噔——噔——
拉長的警示音再次響起。
秦雨再次抬頭去看大屏幕,映入眼簾的名字卻讓她愣住了。
“除顫儀。
開始通電,三,二,一……”
葉輕走進病房時,兩名醫生正在給她的父母做心臟復蘇。
腎臟的全面枯竭,損壞造血系統。
急性心梗。
砰。
她看到兩具同樣瘦弱的軀體在儀器點擊下,胸口重重揚起。
下一秒,又跌回床上。
砰。
砰。
病床吱嘎吱嘎響了好幾下,可心電圖始終呈現出一條直線。
嗶——
儀器持續發出冗長刺耳的聲響,仿佛死神要收割生命的繩索,毫不留情。
“博士,不行了。
已經超出負荷了。”
兩名年輕的醫學天才停下手里的動作。
他們跟儀器都盡力了。
“葉輕!葉輕!”
一片嘈雜中,葉輕好一會兒才聽見呼喊聲,游離的視線里,才慢慢浮現出汪博士焦急的面龐。
“葉輕,你還有沒有什么辦法?”
她臉都白了。
而葉輕的臉色也沒比她好多少。
恐慌感被強行壓下去,她握了握拳頭,直到指尖的麻痹褪去,才伸出手掏出口袋里的藥劑。
“這個,給他們用。”
“好!”
汪博士二話不說,拿了藥就進行注射。
“這是你研究給你哥哥的藥,對不對?
雖然裴溪給他吃的是上一代的藥,但能解除成癮性,其中的某些成分對這一代的藥應該也有作用的。”
一旁幫忙的秦雨聞言,一張臉徹底冷了下來。
果然,對方就是在用葉輕父母試探她手里的藥。
卑鄙無恥。
一分鐘后,心電圖奇跡般恢復了跳動。
整個實驗室的人都喜出望外。
“有效果了。
快研究藥劑的成分,盡快安排量產。”
汪博士走過來,握住葉輕的手用力晃了幾下。
“謝謝你,葉輕。
101基地欠你的恩情,我們一定會償還的。”
秦雨一步上前,顧不得修養,啪地甩開她的手。
“夠了。
你也得到想要的了。
讓葉輕跟她父母單獨待一會兒。”
汪博士被戳破心思,臉上也露出了愧疚。
但外面還有很多居民等著她,很快就匆匆出去研究藥劑的生產了。
“還好嗎?”
秦雨拉著小孩坐下,感覺到她手心很涼,便握住幫她捂熱。
葉輕還在怔怔望著兩個心電圖,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小聲道:“只是剛剛太害怕了。”
害怕。
秦雨心尖像被人掐了一把。
從她認識葉輕開始,小孩比大人都要堅強。
還是第一次,聽她說自己會怕。
“鑒定結果還沒出來。
他們未必就是你的父母。
所以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秦雨不是很會安慰人,只能從實際出發。
對她來說,不相干的人,連給藥劑的必要都沒有。
但葉輕聞言,還是搖頭。
“哥哥認他們是爸爸媽媽。
如果他們死了,哥哥會傷心的。
其實只要是好人,我都想救他們。”
面攤的大叔,踢球的小學生,幫兒子試藥的老人,就連死去的胖廚師……
他們一輩子活在基地里,并沒有作惡。
葉輕愿意幫他們。
只要藥劑有用。
先進的分析儀器很快得出藥方配比,快速進行著量產。
葉輕哪兒也沒去,只跟秦雨待在病房里,默默看著那兩條紅線跳動。
夜越來越深,兩人也頭靠著頭,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葉輕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微微睜開眼,剛要拿出來看,耳畔忽然又聽見了警示音。
噔——噔——
砰。
病房門再次被撞開,汪博士等人匆忙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