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氣氛并不算好。
有正在接受調(diào)解的家庭側(cè)目過來,又回頭去嚇唬自家孩子,“你看看,再不老實聽話就把你賣掉,以后還敢不敢偷東西?”
也有鬧了矛盾的新婚夫婦,丈夫指指點點跟妻子道:“你看吧,連警察都不建議去孤兒院,你現(xiàn)在肚子都有我的種了,還鬧什么鬧。不就打了你一巴掌,起碼我沒賣孩子啊。”
在周圍趁機拉踩,抬高自己的聲音中,男孩小冬一手牽著母親,一手緊緊抓著衣服下擺,低著頭艱澀道:“我愿意去福利院,但能不能找一家離我媽媽醫(yī)院比較近的,有空我能去看看她。”
女人神情恍惚,只聽到能跟兒子近一點就高興得連連點頭,“好啊好啊,我要跟小冬在一起。”
老李嘆了口氣,對這種情況見多了也是有心無力,“就算要去福利院,也要先證明監(jiān)護人喪失自理能力,或者有明顯犯罪傾向。”
“他都要賣孩子了,難道還不夠嗎?”安時洋在一邊不滿道。
老李看到他年輕氣盛的臉,無奈搖了搖頭道:“雙方交易還沒達成,還有生父也在場,這種慣犯現(xiàn)在在審訊室就能矢口否認,不信你去看看。”
剛才進門時,楊斌就先叫人去審了。
這會兒他一個電話過去,那邊就給了結(jié)果。
證據(jù)不足。
對方說是臨時起意跟父親一塊帶孩子去玩的,也不存在金錢交易記錄,無法起訴。
全被老李說中了。
“艸。”
安時洋氣得飚了一句臟話,反應(yīng)過來有葉輕在,才趕緊捂住她耳朵,“哥哥錯了,下次注意哈。”
葉輕卻沒有回應(yīng),只是一直盯著男人,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滲不進去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她抬步上前,走到他旁邊,聲音不高不低平靜道:“你打他們了。”
什么?
室內(nèi)眾人皆是一愣。
男人也愣了,繼而對她露出一臉的兇神惡煞,“你個小屁孩說話小心點,有什么證據(jù)說我打人,他們說了嗎?”
他伸手戳向旁邊母子倆。
小冬擋在母親面前,任由男人指甲懟上去,頓時留下一道血痕。
對面的老李剛要呵斥他老實點,結(jié)果話還沒開口,就見葉輕已然上前,扣住男人手腕,反剪胳膊壓后頸。
砰。
男人頭重重砸在桌上,疼得齜牙咧嘴。
葉輕面無表情摁著他,在滿室震驚的目光中,聲色見冷,“你一掰手指關(guān)節(jié),他們就害怕。他穿著衣服,不是戴帽子就是領(lǐng)子很高,是為了遮傷疤,他媽媽的指甲都是之前被拔掉,新長出來的,是你打的他們。”
她見過的。
村子里偶爾有外來的女人嫁進來,可從來沒見她們笑過,有一些很快就會死掉。
小時候她見過一個漂亮的嬸嬸,幻想過如果有媽媽,她的媽媽肯定也這么好看。
于是趁著春暖花開的時候,她上山摘了一束花想送給嬸嬸,可去到那戶人家門口,卻見到男主人醉醺醺在喝酒,一邊喝一邊用手指在桌上敲打著節(jié)奏。
篤……篤……
明明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聲音,可趴在地上的嬸嬸卻一直在抽搐顫抖。
她被打得奄奄一息,血從額頭淌下來像在瓷白的臉上綻開一朵朵鮮花,紅得像葉輕手里捧的那束花一樣。
嬸嬸果然很適合紅色,可葉輕再也不想給她送花了。
那天之后,嬸嬸就死了。
可她永遠都記得,那雙在打節(jié)拍的手,像惡魔一樣,無法原諒。
咔嚓咔嚓。
“啊!”男人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楊斌眼見他的胳膊就要被擰斷了,急忙過去拉開小孩,“別沖動,葉輕,他做錯事有法律制裁,你不能因為他犯錯。”
葉輕渾身僵硬,后退幾步后,被三個少年護在懷里,這才止住了動作。
她望向楊斌,目光有些怔忪地問:“法律,真的有用嗎?”
楊斌被這一眼看得心頭一緊,想也不想就點頭,“有用,我一定幫他們討回公道。”
安時洋這時也看出葉輕的狀態(tài)不對,急忙拍著她的背道:“哥哥幫他們找律師,保證輸?shù)剿籽澏疾皇!7刹恍校€有我們在呢。”
話落,沒等葉輕回應(yīng),那邊的小冬卻先哭了起來。
“警察叔叔,她說的,都是真的。”男孩站起身,拉開自己的衣領(lǐng),露出胸口背心處觸目驚心的傷痕,又燙傷鞭傷跟重物碾壓的淤血,不敢想象衣服底下還有多少。
“還有,我媽媽,原先是不生病的。她是被爸爸打得太害怕了,才瘋掉了……”
他斷斷續(xù)續(xù),哭著哽咽說完這番話,轉(zhuǎn)身就用手捂住了母親的耳朵。
剛才他一直不敢說,就是怕刺激到母親的病。
可如果真的有法律可以保護他們,他愿意試一試。
“你踏馬的畜生啊!”秦楚楓再也忍不住,沖上去揪起男人的衣領(lǐng)就開揍。
他年輕又是練家子,幾個警員過去都拉不住。
最后男人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大聲嚷嚷著要告他。
“告我?你出去打聽打聽,我秦楚楓誰能告得贏,光用錢都能砸死你啊,畜生。”秦楚楓拉好自己的花襯衫,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錢,當(dāng)場甩在他臉上,見到男人渴望的眼神,又狠狠一臉踩向他的臉:
“欺軟怕硬的狗東西,沒本事就只敢對女人跟孩子動手,識相的自己解除監(jiān)護權(quán),否則我讓你今天十根手指出去,明天一根手指都不剩。”
男人被他的氣勢所攝,又見他渾身穿戴確實不俗,連在警局都這么囂張,登時嚇得連連應(yīng)是,“我這就跟他們斷絕關(guān)系,求求你,放過我。”
“那還不快滾出去辦手續(xù),別耽誤小爺功夫。”秦楚楓挪開腳,把他踹出去,又施施然走回到葉輕身邊,還跟她顯擺,“怎么樣,哥哥我?guī)洸粠洠俊?/p>
葉輕眨眨眼睛,重重地點頭,“很帥。”
于是,秦大少爺滿足了。
旁邊的安時洋跟魏雋:“……”
這小子剛剛絕對是故意搶先一步去揍人的。
楊斌尷尬地一批,事到如今也只能摸摸鼻子道:“這點事,我們自己解決起來也挺快的,你說是吧,老李。”
老李:“……”
你看我還能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