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里燈光昏黃,墻壁上掛著幾面帶著金邊的旗幟,試圖營造出一種貴族的莊重感。
但天花板的木梁裸露,地板上鋪著的地毯已經(jīng)明顯褪色,幾張桌椅雖有雕花裝飾,卻仍舊難掩粗糙的工藝。
主菜是一整只烤制的荒地野豬,旁邊擺著幾盤簡單的蔬菜和普通野味點綴。
看得出來想要這座宴會廳的主人,已經(jīng)盡力在體現(xiàn)貴族的奢靡感了,但在物資匱乏的北境,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扎克里·迪亞茲坐在宴會廳中央的主位,手里晃著一杯從南方運來的葡萄酒。
六七個開拓貴族臉上堆滿恭維的笑容,簇擁著他。
“迪亞茲閣下,這次聚會實在是太有意義了!”
一個貴族舉起酒杯,語氣熱切:“這些北蠻子太欺負人了,咱們南方來的貴族總得抱團,您能站出來主持大局,真是我們所有人的幸事!”
“沒錯,迪亞茲閣下,咱們這些開拓貴族只要團結(jié)一致,北蠻子也未必能壓得住我們。”
另一人點頭附和,眼里透著些許討好。
扎克里抬起酒杯輕輕晃了晃:“團結(jié)當然是好事,畢竟規(guī)矩是他們定的,要是不想被壓榨,那就得自己爭。”
一旁的貴族連連點頭,趁機附和:“閣下說得對!與其等他們施舍一點殘羹冷炙,不如我們自己掌握主動。”
扎克里端著酒杯,對這些吹捧十分受用。
雪峰郡南方的開拓領(lǐng)主,已經(jīng)來了大半。
這個成績,足以證明他的號召力。
這些人各自為戰(zhàn),沒有根基,也沒有背景,很容易就被北方本土貴族欺負,所以他們急需一個靠山。
而他迪亞茲家族的身份,正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如果能讓這些貴族依附自己,那么就能形成一股真正的力量,自己在這塊地方也能有一定的號召力。
而那些不愿服從的人,自己就用計謀向弗斯伯爵提供“建議”,讓這些人去沖鋒陷陣。
戰(zhàn)場上,總需要些犧牲品。
這時有貴族試探性地問道:“迪亞茲閣下,您看這次剿滅雪誓者,我們是不是該聯(lián)合行動?”
扎克里瞇起眼睛:“當然要聯(lián)合,這樣誰上誰后,才有個章法。”
宴會廳里一時有些安靜。
在場的貴族們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都閃過一絲了然,但沒人當場戳破。
誰都不想第一個沖上去,但如果有人去送死,他們也樂見其成。
而最有可能被推到前面的那個人便是路易斯·卡爾文。
同為帝國八大家族之一的路易斯,這種宴會卻不在場,就能說明問題。
扎克里對于路易斯,卡爾文公爵的兒子這個身份十分忌憚。
但對路易斯本身,并沒有太多在意,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個出身高貴、卻沒什么手腕的廢物。
不然就不會讓自己搶先一步接觸弗斯伯爵,以及搶先一步聚集怎么多開拓貴族了吧。
甚至他想著,這個沒被邀請的家伙,或許已經(jīng)死在哪片荒地里了?
就在這時宴會廳外,突然傳來一陣動靜。
“砰——”
大門被推開,寒風灌入。
路易斯邁步走進,身后跟著約恩。
在場的貴族們愣住,特別是扎克里,但很快恢復鎮(zhèn)定,擺出優(yōu)雅笑容。
路易斯掃視一圈,放心了不少
呵,臭魚爛蝦開大會。
他嘴角勾起:“怎么,不歡迎我?”
扎克里站起身,假裝熱情地歡迎:“卡爾文閣下,歡迎歡迎。”
路易斯慢悠悠地走向宴會桌:“聽約恩說這里在辦宴會,就飯后過來溜達溜達。”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烤荒地野豬,語氣淡淡:“這就是主菜?”
約恩則完全沒客氣,隨手拿起一塊肉,咬了一口,皺起眉:“嗯……味道一般,比我們給奴隸吃的差點。”
空氣頓時安靜了幾秒。
有人臉色微妙,有人低頭假裝喝酒。
扎克里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隨即笑著舉起酒杯:“卡爾文閣下蒞臨,真是讓宴會生輝。”
“生輝倒不至于。”路易斯隨手拉開椅子坐下,“只是好奇,為什么這種場合沒有我的請?zhí)俊?/p>
扎克里表面波瀾不驚:“定是我的仆人疏忽了。”
路易斯輕笑了一聲:“無所謂,反正我厚著臉皮自己來了。”
扎克里不愿意深聊,立即轉(zhuǎn)換話題:“卡爾文閣下,既然來了,不如一道前往雪鷹城?
我們這些來自南方的開拓貴族,必須聯(lián)合起來,否則北境那些老貴族遲早要把我們吃干抹凈。”
路易斯似笑非笑:“哦?聽起來,你是想當這個聯(lián)盟的領(lǐng)頭人?”
扎克里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笑道:“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大家齊心協(xié)力,才能不被那些老貴族壓制。”
路易斯抬眸掃視在場的貴族,目光略過每一張臉,最后落回扎克里身上:“是啊,確實要齊心協(xié)力。只是誰沖在前面,誰斷后,誰說的算。”
他指了指宴會桌上的烤野豬:“比如這只豬,誰先動刀,誰后動口,也是有規(guī)矩的。”
幾名貴族對視了一眼,臉上的神色微妙起來。
扎克里的笑意收斂了一些:“卡爾文閣下,你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路易斯輕輕放下酒杯,語氣隨意,“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說得不算。”
宴會廳里安靜了一瞬。
有貴族神色猶疑,有人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了什么。
扎克里眼神微沉:“剿滅雪誓者是件危險的事情,我們抱團總歸是好事,才不會被吃干抹凈。”
“那當然。”路易斯嘴角微揚,“不過,我們是帝國八大家族的人,身份尊貴,按理說應該帶頭上戰(zhàn)場才對。”
他頓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惋惜:“還是說,你只是想讓別人沖鋒陷陣,等戰(zhàn)斗結(jié)束了,你再來分果子?”
空氣變得更加凝滯。
幾名貴族的表情漸漸變了,都悄悄看向扎克里。
扎克里握緊了酒杯,目光冷了幾分,但臉上的笑意依舊不減:“卡爾文閣下誤會了,我們開拓貴族應該一致對外,而不是內(nèi)斗。”
“確實不該內(nèi)斗。”路易斯輕笑著搖了搖頭,“只是你的方法,未免讓人不安。”
他站起身,隨手理了理衣擺:“酒不錯,菜一般,人嘛……”
他頓了一下,似乎在認真思考,最后淡淡一笑:“也就那樣。”
說完,他轉(zhuǎn)身晃晃悠悠地朝宴會廳外走去。
重來到走,不過十多分鐘,仿佛真的如他所說是來飯后散步。
約恩聳聳肩,順手抓起最后一塊肉,含糊地說道:“浪費可恥。”然后跟了出去。
門被推開,寒風灌入,又被關(guān)上。
宴會廳里一片沉默。
扎克里臉色鐵青,手中的酒杯險些被捏碎。
宴會廳內(nèi)的貴族們,此刻都悄悄看向他,目光復雜。
或許迪亞茲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