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看完每日情報系統,輕輕一揮手將光屏收起。
“好了,干活去吧。”他揉了揉眉心,翻身下床。
洗漱、更衣,動作一如既往的干練。
天色剛亮,陽光尚未穿透晨霧,辦公廳的門已經開著了。
他一走進去,就看到希芙坐在桌邊,正翻著一疊厚厚的公文。
“早上好,小白。”路易斯笑著打了聲招呼。
希芙手一頓,像是沒料到他會這么說,眨了眨眼才站起來行禮。
“早上好,大人。”她的聲音輕輕的,耳尖卻微微泛紅。
其實在路易斯出征那段時間,她是動過逃跑的念頭的。
不是沒膽量,只是時機不對,再說……逃出去又能去哪?
后來她干脆沒走,留了下來。
然后希芙才發現,自己居然會在夜里胡思亂想
他會不會死在戰場上?
如果他不回來了怎么辦?
得知他得勝歸來,希芙還長長呼了口氣。
不過這種事當然不能說出來,太奇怪了。
希芙只是低頭,把整理好的文件推了過去,語氣一如往常:“您要看的文書,我已經處理好了。”
聲音不高,動作卻很利落。
只是她沒發現,自己遞過去的手,有些發抖。
路易斯并沒注意到希芙的小異常。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摞快要比人還高的文件上,頓時輕嘆了一口氣。
那是他回到領地前就吩咐希芙整理的資料,關于赤潮領以及新劃入他名下的各地現狀。
他隨手翻了幾頁,頭疼感便隨之襲來。
盜匪、缺糧、過冬、井水污染……
每一頁都是問題。
他靠在椅背上,沉默片刻,最后還是決定從流民入手。
因為這個問題,早一點出手,就能多救下一些人。
雪峰郡在戰爭中遭受重創,大片村莊化為灰燼,連赤潮領也多次被雪誓者襲擾,只是憑借路易斯留下的騎士和士兵才守了下來。
可其他領地就沒這么幸運了。
幾個月的戰火讓整個郡區千瘡百孔。
田地荒廢,牲畜被劫,倉庫被洗劫一空,連井水都被敵人投毒。
無數人失去了家與家人,只能靠著殘糧、樹皮和野菜勉強活著。
他們像失去了本體的影子,在殘破的廢墟之間流轉。
“都是問題,真是麻煩死了。”路易斯翻著那一沓資料,終于嘆了口氣,扶額抱怨。
希芙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翻過一頁羊皮紙。
她心里其實很清楚,路易斯說得沒錯。
那些在廢墟中掙扎求生的人,就像一鍋壓抑太久的熱水。
隨時都可能因為寒冷、饑餓或恐懼,沸騰溢出。
路易斯啪地把一張羊皮紙攤在桌上,語氣沉了些:“其他問題還好,最怕的是他們之中鬧出傳染病——那才是徹底救不回來的麻煩。”
他收起抱怨,手指輕敲桌面,眼神逐漸冷靜下來,取出一張繪制得略顯粗糙但已標注詳盡的地圖。
“好了,我們把這片接近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劃分為四個子區域,由不同小組負責各自片區的流民事務。”
他俯身在地圖上標記起來,按山川、河流和廢棄村莊的位置將整片領地粗略分成四塊。
“分別命名為蒼鹿領,冰脊領,雪原領,寒杉領。”路易斯隨口說了四個有些中二的名字。
“接著先派騎士出去。”他說,“帶上干糧和藥劑,實地調查,看看流民在哪、什么狀況,還有……到底還有多少人活著。”
聽到最后一句話,希芙的動作一頓,隨即繼續快速記錄。
“然后,在各個地區設接待點。”路易斯一邊說,一邊用筆圈出幾個位置,“標志要明顯些,就用赤潮領的旗幟吧。”
他頓了頓,聲音輕了些:“也讓他們知道,這世上還有人在乎他們。”
“好的。”希芙一邊記,一邊輕聲應道。
“這樣還不夠。”路易斯想了想,又低頭在桌上劃了幾筆。
“據點必須盡快建起來。要有簡易棚屋、火盆、干草墊,還有干凈的水源。”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能復刻赤潮領的半地穴屋最好,能快一點建起來,保暖也強。等叫木匠和石匠到合適的地點直接動工。”
希芙飛快地記著,一邊問:“所以據點都要準備嗎?”
“對。”路易斯點了點頭,鄭重道,“以冬天標準準備。干糧、熏魚、毯子……還有,藥水也要帶上,不能讓瘟疫有任何機會。”
希芙聽著路易斯的話語,輕輕抿唇,心里突然有種莫名的情緒,像是安心。
路易斯站直身體,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另外,參考赤潮領的早期模式以工換糧計劃。愿意工作的人,就給食物和臨時庇護。”
他頓了一下,繼續吩咐:“修棚屋、打井、伐木、捕魚、狩獵、開荒種菜……這些活分配下去。
愿意干活的就記錄在冊,特別勤快的優先分配房子。
還有,有特殊技能的,比如懂醫、會種田、識字、或者會鐵匠木工之類的,全部登記造冊。”
“那管理人員呢?”希芙問。
“家族的人已經在路上了。”路易斯語氣平穩,“他們會和封地的騎士一起,組成每個據點的初始骨干。”
路易斯手指敲著桌面,繼續道:“但最終要靠流民自己。我們引導他們組小組,選代表,由代表統一領物、報事,這樣才快也穩。”
他說得自然,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希芙悄悄看了他一眼。
路易斯眉眼微蹙,略顯疲憊,卻依舊專注。
和平日里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樣子大不一樣。
這個來自帝國南境的年輕貴族,似乎……
比她想的,更可靠一些。
雖然不太甘心,但她心里確實浮出了一點點佩服。
也許吧,只有一點點而已。
這時候,路易斯抬頭正好對上希芙那雙淺色的眼睛。
少女一愣,迅速低下頭,裝作繼續翻閱手邊的文書。
“……盯我看干嘛?”路易斯下意識問,“臉上沾灰了嗎?”
希芙耳尖在這一瞬間飛快泛紅,連脖子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