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刀尖上。左腿外側被剮開的傷口,每一次和殘破褲管的摩擦都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溫熱的鮮血不斷滲出,混雜著粘稠墨綠的獸血,在冰冷的黑曜石上拖拽出一道斷續的、暗沉的痕跡。背部的燙傷撕裂處也如同無數細密的針在不斷扎刺。體內的灼燒感更是不停地提醒著內力枯竭帶來的劇烈反噬,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扯著肋間的悶痛。
林玄咬緊牙關,冰冷的汗水混著血污從額角滑落。他全部的意念都凝聚在兩點:到達巖縫!支撐下去!
原本感覺不算遙遠的路程,此刻漫長得如同跨越星河。精神高度凝聚后的疲乏如潮水般不斷沖擊著他的意志。但巨鐮兇獸那龐大的尸骸就在身后不遠處,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仿佛在無聲地警告:停留,即是死亡。
不知過了多久,每一步都感覺是極限的林玄,終于踉蹌著撲到了那片由巨大黑石交疊形成的巖縫入口前。一股略帶濕潤、比外界稍微“清凈”些許的氣息從巖縫深處幽幽吹出,拂過他滾燙流血的臉頰,帶來一絲微弱的涼意。
安全!這念頭支撐著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幾乎是用爬行的姿勢,狼狽而堅定地鉆進了那片狹窄、黝黑的縫隙之中。
光線陡然暗了下來。
巖縫入口狹窄,僅容兩人并肩。進入之后,內部卻豁然開朗了些許,形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向深處延伸的甬道。地面不再是堅硬光滑的黑曜石,而是相對粗糙的、混合著細碎黑石顆粒的沉積物,踩上去有些松軟。頭頂是高聳的、參差不齊的穹頂巖石,一直向黑暗中延伸。
暫時脫離了天空那翻滾吞噬的濁流,也遠離了身后那足以引來其他恐怖存在的血腥戰場,林玄緊繃如弓弦的神經終于稍微松懈了一絲。疲憊、劇痛、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如同崩塌的山洪瞬間將他淹沒。
噗通!
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直接癱倒在入口處相對干燥的巖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冰冷的巖石緊貼著受傷的背部和腿部,激得他渾身抽搐,卻也帶來一種奇異的“腳踏實地”的、屬于安全的真實感。
黑暗中,只有他如同破風箱般撕扯的粗重喘息聲在空寂的巖縫中回響。他不敢徹底睡去,強打著精神,開始艱難地處理傷勢。手指顫抖著撕開腿上破碎的褲管,將傷口顯露出來。借著洞口透進來的微光(更遠處翻滾濁流映照下的慘紅),能看到一道數寸長的撕裂傷,皮肉翻卷,血跡已有些凝固。背部的燙傷情況不明,但灼痛和濕潤感表明傷口不小。
必須止血!
他艱難地挪到入口巖壁旁,借著入口處的微光,目光掃過身下相對松軟的黑色沙礫——沒有草藥,沒有清水,只有無盡的黑石。
兇獸血!
林玄猛地想起那噴涌如泉的墨綠色獸血!這種蘊含強大生命能量的洪荒生靈之血,雖然腥臭無比,但在缺乏一切療傷手段的絕境下,或許……能刺激生機?!
他猛地拖過受傷的左腿,也顧不得疼痛和惡心,用手指狠狠抹了一把腿上混合著自己鮮血的墨綠色獸血,直接摁在了那皮肉翻卷的傷口之上!
“嘶——!”一股比傷口本身更劇烈的、如同火燒刀絞般的劇痛瞬間襲來!那粘稠的獸血仿佛帶有強烈的腐蝕性活性,瘋狂地鉆入破損的皮肉組織!林玄眼前一黑,幾乎當場昏厥。劇烈的抽搐讓他在冰冷的地面上縮成蝦米狀,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間打濕了全身。
堅持!必須堅持!要么被痛死!要么被毒死!要么……活下來!
野獸般的狠勁再次被激發!他死死咬住牙關,額頭青筋暴跳,喉嚨里發出壓抑不住的、如同野獸瀕死的低沉嘶吼!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對抗著那如同活物般在傷口肆虐的劇痛。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半盞茶,或許是半個時辰。那非人的劇痛終于如同潮水般開始緩慢退去。換來的是傷口處傳來一陣陣奇異的麻癢感,還伴隨著一絲微弱的溫潤,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傷口的深處生長、彌合!
有效! 劇痛過后,林玄反而感受到一絲劫后余生的虛弱狂喜!他用染滿血污的手抹了把臉,強撐著坐起,再次看向傷口——那翻卷的皮肉邊緣,血液基本被止住了(大部分是被那粘稠獸血硬生生糊住),更神奇的是,原本猙獰的傷口深處,滲出液不再渾濁,泛出一種很淡的、近乎透明的生機光澤。
一股微弱但持續的熱流從腿傷和接觸獸血的部位緩緩蔓延開來,如同注入滾油的枯燈,讓枯竭的身體勉強恢復了一絲絲力氣。雖然依舊灼痛,但那股要命的虛弱感和眩暈感減輕了不少。
洪荒生靈的精血!果然蘊含著強大的生命本源之力!即使對于非其族類,只要承受住最開始的排斥反噬,依舊是大補!
這個發現讓林玄精神為之一振!他立刻如法炮制,小心翼翼地,忍著劇烈的灼痛,將自己身上能觸及到的、沾染最多墨綠獸血的衣物碎片撕扯下來,覆蓋在側腹和背部的傷口上(側腹是被巨爪掃過的淤傷,背部燙傷無法觸及只能先靠后)。又是一輪劇痛洗禮,但咬牙挺過后,身體各處的傷痛明顯得到了一定的遏制,那枯竭的內力似乎也在這股外來生命能量的滋養下,在丹田深處重新凝聚出一點點火星般微弱的溫熱感。
暫時處理完傷口,強烈的疲憊再次襲來。林玄靠在冰冷的巖壁上,意識有些模糊。洞口外,洪荒的風依舊呼嘯,遠處隱隱傳來更沉悶、更恐怖的能量波動。
安全只是暫時的。必須恢復力量,必須探索這個巖縫深處是否還有未知的兇險!他強迫自己保持著一分清醒,神念因為力竭和劇痛的影響幾乎無法離體,只能憑借凡人的耳眼去努力感知黑暗深處。
嗚…嗚…
除了自己壓抑的呼吸,洞內只剩下水滴的嘀嗒聲,有規律地從深處傳來。空氣雖然濕潤,帶著泥土和巖石的氣息,卻還算清新,至少沒有外界那暴虐的硫磺和毀滅味道。
沒有兇獸的氣息,沒有草木精怪的惡意。或許,這里暫時真的是一個安全的避風港?這個念頭讓他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了最后一點。
意識漸漸沉入黑暗,帶著身體的劇痛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林玄終于支撐不住,靠著巖壁,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但他識海深處,那抹淡金色的投影系統核心,卻在此時微微亮起。在他沉眠的意識海背景中,巨鐮兇獸臨死前掙扎翻滾的影像、龐大的身軀傾倒砸地的震顫、肌肉骨骼的結構輪廓、還有那腥臭墨綠血液中蘊含的狂暴生命力碎片……這些感官記憶如同幻燈片般快速閃回、分解、記錄……
一縷極其隱晦的波動掃過林玄幾乎空蕩的丹田和受損的經脈,如同精準的掃描探頭。
**投影系統規則推演中——洪荒生物(巨鐮遺種)基礎解剖構型解析初步記錄…初級生命能量特性分析存檔…微創傷修復刺激因子捕獲…適配優化方案推演初始化…**
黑暗中,林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夢境。他體內的微循環卻不自覺地在加速,腿部和背部的傷口深處,麻癢的感覺更強烈了幾分,像是在進行一場悄無聲息的戰場修復。幾縷微弱的、幾乎無法被察覺的內氣,在枯竭的經脈中緩緩流淌,遵循著某種更適應洪荒環境的、模糊的路徑……
洞口那道微弱的紅光投在他蒼白染血的臉上,在空寂的巖壁間,勾勒出一個渺小卻透著頑執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