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他一直把這塊玉佩當成個普通的裝飾品系在腰間,主要是覺得這玉佩質地不錯,摸著舒服,萬一哪天真沒錢了,說不定還能當點銀子。
此刻,在崔瀺“問心陣”無形壓力的催動下,林安內心的極度緊張與不安,刺激到了這塊看似尋常的玉佩。
“嗡……”
一聲微不可查的輕鳴,自玉佩中響起。
緊接著,一股純粹,凌厲,仿佛能斬斷世間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的劍意,從玉佩中一閃而逝!
這股力量無形無質,瞬間便斬斷了崔瀺以心神構建的無形聯系。
“噗!”
崔瀺喉嚨一甜,一口逆血險些噴出,被他強行咽了回去。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一晃,差點維持不住那副風塵仆仆的落魄書生模樣。
怎么可能?!
崔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秘術,他引以為傲的“袖里乾坤問心陣”,竟然在觸碰到對方的瞬間,就被一股霸道絕倫的力量摧枯拉朽般地斬斷了!
不僅如此,那股力量還順著聯系反噬而回,若非他見機得快,及時切斷心神,恐怕此刻已經是個神魂重創的廢人!
那是什么?!
崔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駭然地看向林安。
那股一閃而逝的力量,品階之高,劍意之純粹霸道,他生平僅見!
不,甚至超出了他認知的所有范疇!
崔瀺可以肯定,這劍意并非源自眼前這位林安店主本身。他身上依舊是那副凡人氣息,古井不波。
那么,來源只有一個——是其佩戴的某件信物!
一件護身信物,竟然蘊含著如此恐怖的劍意?!
林安對這一切毫無察覺。
他只是奇怪,剛才那種渾身不自在、仿佛被人扒光了看的感覺,突然就消失了。
同時,他感覺腰間的玉佩好像輕微地發熱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冰涼。
他伸手捏住玉佩,拿起來湊到眼前看了看,嘟囔了一句:“這玉佩質量不行啊,熱一下就不熱了,不會是假的吧?”
全然不知自己剛才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
他心里琢磨著,阿良那家伙看起來就不太靠譜,送的東西估計也是地攤貨。
“阿良那家伙,可別坑我。”
轟隆!??!
這句輕飄飄的嘀咕,落在崔瀺耳中,卻比剛才那道斬入神魂的劍意,還要讓他感到震撼!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坑……坑他?
這塊蘊含著足以重創十四境之下任何心神、劍意霸道絕倫的護身至寶,在這位高人眼中,僅僅是“質量不行”?
他還在懷疑這玉佩是“假的”?
崔瀺只覺得自己的認知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碾得粉碎!
那這世間,還有什么東西能入得了這位高人的法眼?他真正看得上眼的,又該是何等驚天動地、足以震懾萬古的無上至寶?!
他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自己之前所有的揣測,所有的試探,在這位高人眼中,恐怕都跟三歲孩童的把戲一樣可笑!
自己以為是隱秘無比的心神秘術,在高人看來,不過是拂面而來的微風。
高人甚至懶得親自出手,僅僅是佩戴的一件“質量不行”的“假貨”,其被動激發的一縷氣息,就差點讓自己萬劫不復!
剛才那道劍意,根本不是攻擊,是警告!
是這位前輩對自己這種不敬試探的溫和警告!
若是他再敢有半分逾矩,下一次,那柄無形之劍,斬斷的恐怕就不是心神聯系,而是自己的頭顱了!
崔瀺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和劇烈震蕩的心神,不敢再有任何試探的念頭。
這一刻,崔瀺心中再無半分試探之念。
只剩下最純粹的敬畏,以及……劫后余生的慶幸。
他立刻改變了策略,態度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謙卑,甚至帶上了一絲“學生見了老師”般的惶恐。
“先生……先生教訓的是!”
崔瀺猛地躬身,對著林安深深一揖,聲音都有些發顫,
“是晚生……是晚生著相了!晚生資質愚鈍,心魔叢生,險些誤入歧途,多謝先生當頭棒喝,將晚生從迷障中點醒!”
“啊?”
林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蒙了。
教訓?我教訓你什么了?
我就是抱怨一下玉佩質量不好,怎么就成了當頭棒喝了?
這書生,腦子果然有問題!病得不輕??!
崔瀺卻不敢再多待一秒,他覺得在這位高人面前多呼吸一口空氣,都是對高人的褻瀆。
他指著柜臺上那堆用粗布包裹的“土產”,語氣鄭重無比。
“這些……這些俗物,是晚生的一點心意,還請先生……隨意品鑒,指點一二!”
說完,他再次深深一躬,然后幾乎是轉身就跑,連頭都不敢回,踉踉蹌蹌地沖出了雜貨鋪,背影顯得狼狽不堪,仿佛身后有洪荒猛獸在追趕。
“哎……哎!”
林安連話都來不及說,對方就已經消失在了門口。
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崔瀺“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柜臺上那堆被遺留下來的“破爛”。
“真是個怪人,送東西都神神秘秘的?!?/p>
他拿起那方看起來很破舊的硯臺,在手里掂了掂,又拿起那卷畫軸展開看了看,畫得跟涂鴉似的。
“算了,好歹也是人家一片心意,雖然不值錢,收著吧?!?/p>
林安搖了搖頭,把這些“破爛”收到了柜臺底下,心里琢磨著,這書生以后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與此同時。
崔瀺一路疾行,直到離開了龍須河畔十里之外,才敢停下腳步,背靠著一棵大樹,大口大口地喘息,后背早已被冷汗濕透。
“禁忌……此人,乃是禁忌!”
他眼中滿是驚悸。
陰影中,數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單膝跪地。
“國師大人!”
崔瀺擺了擺手,聲音嘶啞地發布命令。
“傳我密令,將龍須河畔林氏雜貨鋪的監察等級,提升至最高——‘天’字禁忌!”
“嚴禁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接近或打擾雜貨鋪方圓三里之內!違令者,無論身份,格殺勿論!”
“將所有關于那位林先生的卷宗,全部列為最高絕密,焚毀所有副本,原件由我親自保管!”
跪地的身影們心中劇震,卻不敢有絲毫疑問,齊聲應諾:“遵命!”
崔瀺抬頭望向雜貨鋪的方向,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試探?結交?
自己根本沒有那個資格!
必須用更……更虔誠,更純粹的方式,去求得這位高人的哪怕一絲善緣!
一個無比大膽,甚至堪稱瘋狂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