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望山搓著手湊到吉普車的跟前,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锃亮的車門。
“周隊長,要不我跟著去搭把手?”
周隊長瞥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
“行,我們正好缺個抬擔架的!”
趙望山樂的差點蹦了起來,伸手就去拉車門。
王秋實笑著搖了搖頭,隨后抱著張大元上了車。
到了衛生院,值班大夫一看來人就樂開了花。
“你是大安村的老張吧?”
“今年第三次了吧?你這腿就跟天氣預報似的,一下雪就出毛病!”
說著就給他包扎了起來,看到包扎完了以后,周隊長說要回所里審那三個混混。
趙望山這時卻死活都不想走,王秋實抬眼看了看窗外的雪,想著這時回大安村也不方便。
“咱去招待所住一晚上吧!”
“明天早上也好,領著張叔看看中醫,驢車也得給二愣叔送回去不是?”
趙望山一聽要住招待所,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秋實,那招待所是不是有暖氣啊?我聽說里邊還能洗熱水澡呢!”
王秋實點了點頭,這時衛生院走廊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裹著軍大衣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老張,你咋又摔了?”
來人正是張大元認識的縣里武裝部的部長,他一把抓住張大元的肩膀。
“我這剛從縣里回來就聽說你出事兒了!”
“老毛病了,不礙事!”
李建國扭頭看見周隊長,連忙掏出皺皺巴巴的大前門。
“周隊長,真是太謝謝你了!這大冷天的,還勞煩你過來一趟!”
周隊長擺了擺手,沒有接過他手里的煙。
“應該的,不過那三個混混還在所里邊等著呢,我得先回去了!”
王秋實突然想起了什么,沖著張望山說道。
“望山說二愣叔的驢車還在衛生院里呢,這雪下的越來越大了!”
趙望山一拍大腿,一下子反應過來。
“你瞧我這記性,那二愣上次就說過他的黑旋風不能在外邊過夜!”
“行,我這就趕緊去拉驢車去!”
等到他走以后,張大元就拉著王秋實往前走了走。
“建國呀!多虧了秋實啊!要不是秋實今天闖進來,我還不知道該怎么辦呢!”
“啊,就是給他弄槍是吧?”
李建國聽后點了點頭,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小伙子。
“對,你們過幾天開的表彰會,就是要表彰他的!”
“陳三是他打死的?”
張大元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好小子,有幾分膽量!”
“那行吧,我送你們去招待所住下。過段時間啊,我就把槍給你送過去!”
就這樣王秋實攙扶著張大元,跟在李建國的身后向著招待所走去。
招待所里,暖氣撲面而來,一下子就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趙望山放好驢車之后,也走進了招待所。
他進門就忍不住的叫了一聲,伸手摸向墻邊的暖氣,暖氣燒的滾燙燙的,他縮回了手。
那前臺做這個扎著麻花辮的姑娘,正低頭織著毛衣,聽見動靜立馬抬起了頭。
“李部長,您怎么來了?”
“安排兩個房間,這可是咱們縣的功臣!”
李建國指了指王秋實,小姑娘好奇的多看了兩眼,臉頰變得有些發紅。
這時趙望山湊了過來,趴在柜臺上。
“小同志,聽說咱們這能洗熱水澡?”
那姑娘聽后抿嘴一笑。
“洗是能洗,不過鍋爐房九點就停火了!”
趙望山一聽趕忙就要往樓上沖,李建國笑著搖了搖頭,從兜里掏出兩包煙塞給張大元。
“老張,你們先歇著!明天一早我來接你們去中醫館!”
走廊里,趙望山光著腳丫子踩在暖暖的水泥地上。
他四處看這招待所里的一切,好奇的像是劉姥姥在逛大觀園一樣。
王秋實擰開房門,一股霉味混著樟腦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趙望山卻像是進了皇宮似的,一個箭步就撲到了彈簧床上,真的鐵架子嘎吱嘎吱的響。
“哇,真軟和!”
王秋實搖了搖頭,隨后躺在了床的另一邊。
本想著這幾天,帶著楊秀娟來鎮子上看看,沒曾想陰差陽錯,要是自己先來了鎮子。
雪梨子敲打著招待所的玻璃窗,王秋實躺在床上聽著隔壁趙望山哼著小調的聲音。
鐵架床伴隨著他的翻身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霉味和樟腦味的味道讓王秋實實在有些難受。
“秋實,你睡了嗎?”
張大元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帶著幾分猶豫。
“沒呢,張叔。”
王秋實側過身,借著窗外的雪光,看見張大元正摸索著自己棉襖內兜。
“來,吃!”
張大元遞過來一個油紙包。
“你嬸子烙的糖餅,我一直都沒有舍得吃!”
王秋實接了過來,把餅子掰成了兩半。
油脂已經有些發潮,但糖的甜香還是鉆進了鼻子。
“叔,咱倆分著吃!”
張大元接了過去,嘴里邊確實嘆這口氣。
“今天多虧你了,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怕是要死在家里了!”
“呸呸呸!張叔,你說什么呢?”
“你放心,咱大安村的村民團結,就算是我不管,他們也會管的!”
張大元笑了笑,沒有說話。
“張叔,等明天看完中醫,我想再去鎮子上買點東西!”
“你有沒有啥想要買的?”
………
次日清晨,雪雖然停了,但天氣卻是更加的冷。
李建國開著一輛綠色的吉普車,準時的出現在招待所的門口,車頭上還結著冰碴子。
“來,上車吧!”
他緩緩搖下車窗,嘴里邊吐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一片霧。
趙望山最后一個,從招待所里走了出來,頭發還濕漉漉的翹著,脖子上還掛著人家招待所的毛巾。
“哎,我來啦!”
吉普車碾過積雪的街道,留下兩條黑褐色的車轍。
中醫館在鎮子的西頭,是一棟青磚灰瓦的平房。
“來了,小子?”
王秋實剛剛走進中藥鋪,一下子就看見那個身穿羊皮襖的老頭子。
“哈,來了!”
張大元見兩人居然認識,不由得詫異了起來。
“張叔,我熊膽就是賣給他了……”